长达25年的鱼雁来回,见证了她们的闺蜜情谊
译林出版社 | 2016-12-28
收藏
摘要: 古有文人相轻,但是文人相亲、相惜的故事却更令人感动。汉娜·阿伦特、玛丽·麦卡锡可算上一对。在长达25年的鱼雁来回中,她们辩谈事势:越南战役、希特勒的审讯、水门变乱……也切磋文学、倾吐情绪、闲聊八卦。

的.jpg

古有文人相轻,但是文人相亲、相惜的故事却更令人感动。汉娜·阿伦特、玛丽·麦卡锡可算上一对。在长达25年的鱼雁来回中,她们辩谈事势:越南战役、希特勒的审讯、水门变乱……也切磋文学、倾吐情绪、闲聊八卦。《朋友之间:汉娜·阿伦特、玛丽·麦卡锡书信集,1949-1975》收录了阿伦特和麦卡锡之间的全部通讯。这些信件布满了伶俐和雄辩,又不乏真诚和亲昵,以一种私家的方法,间隔展示了20世纪两位精巧女性的政治、道德、文学观和头脑脉络,泛起了她们之间漫长而奇异的情意,展示了艺术品评的规范。 


今天我们就来看看,这对闺蜜作家的情谊……

她们初遇于1944年的纽约。


那时,汉娜·阿伦特刚刚逃离纳粹德国,玛丽·麦卡锡在美国文坛初露锋芒。二人很快成为朋友,并开始了长达25年的鱼雁往返。


麦卡锡看见了阿伦特“在现代黑暗时代的废墟中进行诗意思考的天赋”,阿伦特则赞赏麦卡锡的勇气,对这位最亲近的美国朋友的忠诚以及绵长的情谊为后者提供了一个精神家园。


争吵未让她们疏远。1963年,二人几乎同时身陷论战中心,共同面对危机则让她们成为彼此的庇护所。如阿伦特所说,“有人共同面对满世界的敌人,真让人陶醉。"

说出真相,令她们置身风暴的中心


1963年8月,麦卡锡出版小说《她们》,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八个20余岁的女孩从美国著名女校瓦萨学院毕业后的人生轨迹,她们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但最后却发现,她们始终要接受自己作为第二性的角色。《她们》开启了女性自我解放主题讨论的先河,使得麦卡锡引起广泛关注,也使她遭到一些纽约知识分子的猛烈攻击。



《她们》 

[美]玛丽·麦卡锡  著,叶红婷译 

重庆出版社 

2016年2月



而就在前不久,阿伦特因为《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陷入了更巨大的争议。


《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美]汉娜·阿伦特 著,安尼 译

译林出版社



1963 年 5 月,阿伦特原载于《纽约客》的关于纳粹战犯阿道夫·艾希曼的庭审报告结集出版。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阿伦特提出了“平庸的恶”概念,她没有为数百万死去的犹太人提供一个恶贯满盈的凶人,她关于艾希曼“平庸性”的分析被指责为给纳粹战犯脱罪,而对犹太委员会和纳粹的合作的涉及,更是将她抛到风口浪尖。这是阿伦特部巨大贡献的一部著作,但也成为她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


面对争议,阿伦特坚持说,质疑犹太领导人并不是她的初衷,很多评论家把她说的话大肆发挥成荒唐的“版本”。


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本书有一个非常局限的题日,如书名所示。在一篇审判报道中只应谈及审判如何进行,或从伸张正义的角度看理应如何进行。如果这个审判所在国的整体局势对审判的走向举足轻重,那么也必须将其考虑在内。这里要处理的既不是犹太民族有史以来遭遇的头号灾难史,也不是要陈述极权统治制度或者追溯德国犹太人在第三帝国的一段历史,更不是要撰写一篇关于恶的本质的学术论文。每一场审判的中心,都是被告这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个人有他自己的故事,是一个揉合了各种属性、特征、行为方式和生活境遇的独一无二的合成体。


——《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德文版自序


信件中的“艾希曼事件”


由于艾希曼事件带来的争议,阿伦特面临了公众生活的危机,她惊恐地退出了公众视线,一反她以往的幽默。在1963年9月到1966年11月阿伦特给麦卡锡的私人信件中,她多次倾吐这场危机带给她的痛苦,非常感激麦卡锡对她无私无畏的支持,对麦卡锡由于《她们》带来的麻烦也深表同情。


她们的书信越洋跨海,当身陷论战风暴之中时,这些书信成为她们的生命线。她们相互依存,在友谊中寻找庇护。



《朋友之间》

[美]汉娜·阿伦特 [美]玛丽·麦卡锡 著,章艳 译

[美] 卡罗尔·布莱曼编辑并作序

中信出版社




纽约

1963年9月16日


最亲爱的玛丽:

       

      我知道这封信拖得太久了。我非常非常喜欢《群体》(即《她们》,此处遵照《朋友之间》一书中的译法),和你的其他作品非常不同,整体风格更加柔美更加忧伤,准确地描写了那个时代,但却是在一定的距离之外观察的。你赢得了某种视角,或者说:你到达了某个点,这个点让你远离了原来的生活,让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还原到客观的状态,你自己已经不再直接卷入其中了。因此,这本书比你的其他作品都更像是一本小说。

       ……

      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写信给你呢?唉,真正的原因是我感觉不太好。海因里希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好些了,可以和以前一样工作,但是我很担心他,想到我不得不到芝加哥去,心里很难过。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28年,如果没有他,生活将不可想象。我尽量让他远离艾希曼事件带来的麻烦,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没心情写信了。你也许知道《党派评论》用非常恶劣的态度攻击我(莱昂内尔·阿贝尔到处散播关于我和海因里希的谣言),那些群众—知识分子或非知识分子,都被成功地动员起来了。我刚刚听说,新年第一天反诽谤联盟向所有犹太拉比散发了一份传单,号召他们反对我。我想,如果其他一切都好,这件事还不至于让我太烦恼。可是以我现在这种忧心忡忡的状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头脑冷静不让自己爆发。没有任何理论和学术的包装完全按照真相说实话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啊!但是我得承认,我很享受这种危险,它让我更加了解了真理和政治。

      我下个星期离开纽约。你可以随时找到我: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委员会。

     请向吉姆问好。虽然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但上次在巴黎见面时我们彼此非常默契。


非常爱你

汉娜



后排:海因里希·布吕歇(左一),阿伦特(左二),德怀特·麦克唐纳夫妇(左三左四)。

前排:尼古拉·乔洛蒙蒂(左一),玛丽·麦卡锡(左二),罗伯特·洛威尔(左三)。




纽约州,纽约市25

河畔大道370号

1963年9月20日


最亲爱的玛丽:

      我们的信岔开了,我很抱歉在这种情绪低落的时候给你写信。

    ……

     我也许应该补充一下,这篇报道中的某些观点确实和我关于极权主义的书有冲突之处,但天知道,阿贝尔竟然没有发现。这些观点如下:第一,我在关于极权主义的书里详细讨论了“遗忘的洞”(holes of oblivion)。在艾希曼这本书的第212页上我说“遗忘的洞并不存在。人类世界没有那么完美,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遗忘根本不可能,总会有某个人活下来讲述这个故事”。第二,如果你认真读了这本书,你会发现艾希曼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并不像我在“极权主义”那本书中以为的那么严重。我也许过分强调了意识形态对个体的影响。即使是在“极权主义”的书中,在有关意识形态和恐怖的章节里,我提到了,在运动的精英分子中,意识形态的内容令人费解地缺失了。运动本身变成了最重要的事,反犹太主义的内容没有体现在种族灭绝政策中,因为如果没有犹太人可杀,种族灭绝也就无从说起了。换句话说,灭绝本身比反犹太或种族歧视更重要。第三,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平庸的恶”这个表达方式是相对于我在“极权主义”中说的“极端的恶”(radical evil)提出的。这个话题很难在这里展开,但它确实很重要。

     你信中写道,没有人敢阐释我的观点。我觉得,我的报道里根本没有“观点”,只有事实和一些结论,那些结论通常出现在每一章的结尾。唯一的例外是后记,讨论了这次审判的合法性问题。换言之,我认为让那些人大动肝火的是,不是什么理论或观点。他们这些恶意情绪针对的是一个根据事实说出真相的人,而不是一个和大多数人的观点相左的人。

      我有点担心你的健康。好好保重,希望我们能尽快见面。


                                 非常爱你

                                       汉娜



博卡迪马格拉

1963年9月24日


最亲爱的汉娜:


        我刚刚收到你的信。我很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反驳阿贝尔,我很担心你的处境,也很担心海因里希的健康。你没有说他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我真的很想知道。唯一让我感到放心的是你觉得还可以去芝加哥(授课)。

        我很想帮帮你,而不仅仅是当你的听众。艾希曼这件事该怎么办呢?这架势已经变成集体迫害了。不管你写不写文章回应(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在什么地方回应一下,即使不是在《党派评论》),我都要写篇文章给《党派评论》的那些家伙发表。不过这件事得等我回到巴黎才可以做,因为我们这里谁都没有《耶路撒冷的艾希曼》或《极权主义的起源》。尼克拉写了一封信给莱昂内尔,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正在写这封信(他们是很久以前的朋友,我从尼克拉对莱昂内尔的忠诚或固执可以看出他们的友情尚在),在信中他说他认为莱昂内尔对你的攻击是错误的。据米丽亚姆说,他的措辞很严厉。

       尼克拉认为你在书中提出的问题应该好好讨论讨论。不是那些被莱昂内尔“批评”的论点,而是你关于犹太人委员会所扮演角色的观点带来的启示,也就是说,对于广义的现代社会中的组织有什么启示。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认为纳粹在丹麦、保加利亚和意大利的反犹太运动遭遇了失败—除了犹太委员会的参与或不参与,除了你提供的那些事实,是否还可以找到什么共同的因素来解释?如果能找到一个共同因素,那么为了防止未来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人类就应该好好培养并保护这个共同因素。或者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因素?而是因为一些偶然的因素—在一个国家是因为国王个人的勇气,在另一个国家是因为老人天性中的随和以及人道的务实主义(意大利人)?他希望你能把艾希曼的平凡性这个基本概念再阐发清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简单地总结为“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个小小的艾希曼”,那么是什么呢?他认为他同意你的观点,但他不确定是否正确理解了你的想法。当然,在现在这种由莱昂内尔和上千个布道拉比制造的充满敌意的氛围中坚持讨论这个问题也许有点困难。但是,这样的讨论,以一种引发思考的方式展开,是非常必要的,而且是实现你所说的动员群氓(mobilization of mob)的唯一办法。(我不知为什么很不愿意用“群氓”这个词,也许是出于谨慎,也许是因为这个词听上去很刺耳,就像暴徒一样。)我想到了苏格拉底的《申辩篇》。

        亲爱的汉娜,我可以在芝加哥和你见面。我11月10日要到纽约的诗歌中心朗读《群体》,这是我计划中唯一确定的日子。10月8日我要去马德里参加一个为期六天的小说研讨会议,我会尽量晚点去,然后把去美国的时间延迟到11月。我后天去巴黎。

        ……

        亲爱的汉娜,请快点写信给我,告诉我海因里希的情况。向你致以最深最深的爱,紧紧地拥抱你。


玛丽


又及:我很高兴你喜欢《纽约客》上的那篇短篇小说。我校样的时候,感觉不太喜欢那个结尾。



本文转自公众号:译林出版社




所有评论({{total}}
查看更多评论
热点快讯
+86
{{btntext}}
我已阅读并同意《用户注册协议》
+86
{{btn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