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女友:两个女人50年的友谊和战争
埃莱娜·费兰特 | 2017-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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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2011年至2014年,埃莱娜·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这四部情节相关的小说,被称为“那不勒斯四部曲”。它们以史诗般的体例,描述了两个在那不勒斯穷困社区出生的女孩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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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至2014年,埃莱娜·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这四部情节相关的小说,被称为“那不勒斯四部曲”。它们以史诗般的体例,描述了两个在那不勒斯穷困社区出生的女孩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


“那不勒斯四部曲”也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费兰特热”,千万读者为书中对女性友谊极度真实、尖锐、毫不粉饰的描述所打动。更有人说,书中的一些情节是只有你身为女人才会知道的丑陋的秘密。


阅读君今天要给大家推荐的是“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我的天才女友》,这本书是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讲述了两个女主人公莉拉和埃莱娜的少女时代。同时 ,也贯穿了两个女人50年的友谊和战争。

有人说这是一段关于友谊、爱、嫉妒、命运、暴力的史诗,也有人说这是两个贫穷的都市女孩之间的爱、分离和重逢以及铸造成她们居住的那个城市的悲剧。


但是,这一切都起源于她们的童年时期,下面就来看看她们的童年都发生了什么吧。

那次,我和莉拉决定爬上那段阴暗的楼梯,我们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一层层往上走,一直走到堂·阿奇勒的家门口,就是那天我们开始了与彼此的友谊。


我记得,院子里有一种紫色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春天夜晚的气息。母亲们都在做晚饭,是回家吃饭的时候了,我们没马上回家,而是在彼此较劲。虽然我和莉拉从来都没有说过话,但我们在比谁的胆子大。


这种比赛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学校外,我们都一直在较劲。莉拉把自己的手甚至整条胳膊都伸进了下水道黑黢黢的洞里;我也马上把手伸进去,但我的心在怦怦跳,我希望蟑螂不会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希望老鼠不会咬我。莉拉攀上住在一楼的斯帕纽洛太太家的窗户,吊在窗子的铁栏杆上,那是绑晾衣服绳的地方。


她吊在那里,摇晃着身体,然后猛地跳到人行道上。我也马上照着做了,但我很害怕掉下来摔到自己。莉拉把一枚锈迹斑斑的法国胸针扎到皮肤里,那是她在路上捡的,她一直把胸针装在口袋里,说那是一位仙女送给她的礼物。我看着那个白色的金属尖头在她手掌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口子,她把那枚胸针递给我,我也照她的样子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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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她用一种她特有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她眼睛眯着,很坚决,然后看着堂·阿奇勒住的那栋楼。我吓呆了,因为堂·阿奇勒是童话中的怪兽,我绝对不能靠近他、看他、和他说话、偷窥他。我要假装他和他的家人都不存在。不仅仅是在我家,大家对于他都有一种又恨又怕的情感,我不知道这种情感是怎么来的。


我父亲谈论堂·阿奇勒的方式,让我想象他是一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非常易怒的人,尽管他被尊称为“堂”,对我来说,拥有这个称呼的人,应该是那种非常平静安详的权威人士。我想象他由一些难以描述的材料构成:铁、玻璃和荨麻。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鼻子和嘴里冒着热乎乎的气息。我觉得,即使远远看见他,也会刺痛我的眼睛。假如我胆敢靠近他的家门,他一定会把我杀了。


我迟疑了一下,想看看莉拉会不会改变主意,退回去。我知道她想干什么,我徒然地希望她能忘记那件事情,但她却没有。路灯还没亮,楼道里的灯也暗着,从房子里传来让人不安的声音。要跟上莉拉的脚步,就要离开院子里微蓝的天光,进到漆黑的大门里去。我终于决定跟着她进去了,刚开始,我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些旧物件,还有DDT杀虫剂的味道。我的眼睛最后适应了黑暗,我发现,莉拉坐在第一段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这时候她站了起来,我们开始向上爬。


我们靠着墙走,她走在我前面两个台阶,我跟在后面。我觉得很矛盾,不知道是应该赶上去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应该拉开距离。我们肩膀靠着泥灰脱落的墙壁走,这时候我有一种感觉:那些台阶非常高,要比我们楼里的楼梯高。我在发抖。


脚步声,任何一种声音都是堂·阿奇勒在我们身后出现,或者是迎面走过来的声音,他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子,像那种给鸡开膛的刀子,楼道里弥漫着油炒蒜的味道,堂·阿奇勒的妻子玛丽亚会把我扔到热油锅里,几个孩子会把我吃掉,堂·阿奇勒会把我的脑子吸出来吞下去,就像我爸爸吃鱼头那样。


我们时不时停下来,每次我都希望莉拉后退。我浑身是汗,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感觉。她时不时向高处看,但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头顶上是楼梯间灰色的大窗户。这时候灯忽然亮了,但灯光很微弱,灯上落满了灰尘,还有很多可怕的角落沉浸在黑暗里。我们停了一下,想搞清楚是不是堂·阿奇勒开的灯,然而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莉拉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后面。


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该做的事情,而我忘记了我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在那里是因为她在那里。我们慢慢走向那些年我们最害怕的人,我们去探索、审问自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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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第四级楼梯时,莉拉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她停了下来,等了我一会儿。我赶上她,她向我伸出手来,这个举动彻底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其实是她的错。在不久之前——可能是十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之前,没人知道,那时候我们不太重视时间——她拿了我的布娃娃,还忽然把娃娃扔到地窖里去了。现在我们朝上走,走向我们恐惧的人;但当她把娃娃扔到地窖时,我们不得不向下走,匆忙地奔向未知。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我们都觉得我们在走向恐惧。


尽管这些恐惧的事情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存在了,但它们一直在等着我们。当时,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没多久,很难搞清楚哪些是灾难,哪些是灾难的源头,可能也觉得没必要了解这些。那些大人呢?他们在期待“明天”,在“现在”活动,“现在”之前有一个“昨天”,或者“前天”,最多一个星期前,其余的事情他们不愿意多想。小孩子不懂“昨天”的意思,也不懂“前天”和“明天”,所有一切都在“当下”:街道在这里,大门在那里;这些是楼梯;这是妈妈,那是爸爸;这是白天,那是夜晚。


在我小时候,我的布娃娃可能都比我懂得多,我和她说话,她也会和我说话。她的脸是赛璐珞的,头发和眼睛也都是赛璐珞的,她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裙子,那是我母亲缝的,她难得有这个兴致,我的娃娃漂亮极了。而莉拉的娃娃是用破布块拼起来的,上面有好多裂口,我觉得那个娃娃很丑、很脏。两个布娃娃相互窥探,相互打量,假如要打雷下雨,假如有一位高大强壮、长着利齿的人要撕咬她们,她们好像会随时逃离我们的怀抱。


我们在院子里玩耍,但我们假装没在一起玩儿。莉拉坐在地上,一边是地下室的小窗子,我坐在窗口的另一边。我们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在铁网边上的水泥地上,摆上蒂娜和诺的玩意儿,“蒂娜”是我的布娃娃的名字,莉拉的娃娃叫“诺”。


我们会放一些石子儿、香槟酒塞子,还有玻璃碎片在娃娃旁边。莉拉给诺说的话,我也会低声说给蒂娜,但会换个说法。假如她拿一个酒瓶塞子放到她的布娃娃头上,就好像给娃娃戴一顶帽子,我就会对着我的娃娃用方言说:“蒂娜,戴上你这顶女王王冠,不然你会着凉的。”假如诺在莉拉的怀里玩跳格子的游戏,我也会让蒂娜玩。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一起玩过游戏,甚至那时候我们一地方起玩的地方,彼此也没有明确约定。莉拉坐到那里,我在她周围转悠,假装要去别的,后来我若无其事,也坐在了地下室的窗口旁边。


最吸引我们的是地下室吹出来的凉风,无论是春天还是夏天,那里的微风都让人觉得舒服。我们还喜欢铁栅栏上的蜘蛛网、地下室的黑暗,还有因为生锈有点发红的密密铁网。我坐的一边,还有莉拉坐的那边,铁网都有些散开了,形成了两个对称的洞,通过这两个洞,我们把石子丢进去,倾听石子落地的声音,一切很激动人心,也让人害怕。


因为通过那两个洞,黑暗可能会忽然夺走我们的布娃娃。有时候,我们把娃娃紧紧抱在怀里,我们经常也把娃娃放在洞口旁边,也让她们享受地下室吹过来的凉风,听下面让人害怕的窸窸窣窣、吱吱嘎嘎的声音。


诺和蒂娜都不幸福,因为我们每天感受到的恐惧也会传递到她们身上。阳光照在石头、楼房、田野、外面和家人的身上,但我们都没有安全感,我们能感觉到那些黑暗的角落,还有那种近乎让人崩溃的感情。我们把这种恐惧和不安归结于那些黑洞——整个城区下面的地窖,即使是日光下也让我们害怕的东西。


比如说堂·阿奇勒,他不仅仅生活在自己位于顶层的家里,而且也存在于这些楼房的下面,他是蜘蛛中的蜘蛛,老鼠中的老鼠,他可以呈现出很多种样子。我想象他张着血盆大口,因为满嘴獠牙,他合不上嘴,他的身子是石头和玻璃做成的,身上还长着毒草。他总是拿着一只巨大的黑包,会把我们扔到地下室的任何东西都放到包里,那只黑色大包是堂·阿奇勒的象征,他一直都带着那只包,在家里也背着,他在包里放着各种东西,死的活的都有。


莉拉知道我很害怕,我的娃娃已经表达了我的恐惧,因为这个缘故,那天我们没经过商量,只是通过目光和动作,第一次交换了我们的娃娃。她刚拿到蒂娜,就把蒂娜从铁网上的洞口丢了出去,我的娃娃坠入黑暗之中。

本文节选自第四届豆瓣阅读电子图书

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豆瓣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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