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洲

书籍开始出现时，只是有钱人的物品，因此其形式、其工艺、其外观皆与时代文明系于一体，与皇室贵族紧密相连。从手抄书时代开始，书籍是财富的产物，现存最早的皮质装帧罗马时期的宗教书，皮质封面使用高贵的紫色，贵族的奢侈对文明的推进和保护起邮重要作用，可见一斑。从活字印刷术发明以来，书籍仍然是在为富人阶级服务，因识字的人多为此阶层中人，书籍的制作品质都很好，借以表达高贵身份。1495年Aldus Manutius（阿尔都斯·马努蒂乌斯）的阿尔定出版社专以制作高品质书籍为世所传，其资助者为格罗利埃，除资助阿尔定出版社，他对阿尔定出版的每本书的第1版，都要选择定制几本，请书籍装帧师做特别装帧，他第一个将烫金工艺采用在书籍封面上作为装饰，使用羊皮精装封面也为他所独创。阿尔定出版社存活了100年，出版大量精品书籍，现在阿尔定版的书籍极其稀少，格罗利埃的藏书也成为一个品牌。

西方活字印刷术发明于德国，却在威尼斯广泛使用。活字印刷术发明时使用的是哥特字体，慢慢出现威尼斯字体，渐渐演变为罗马体，而后哥特字体完全被罗马字体取代。而书籍印刷制作由威尼斯渐渐发展到巴黎，这样一来，早期的书籍的版式、装帧比较成熟，但书籍的风格没有特别之处，在威尼斯的时间比较短，在巴黎的时间比较长，如此这般，书籍的意大利风格以格罗利埃为代表，但格罗利埃很多是在巴黎装帧的，所以书籍装帧法国风格成为一类。法国主要是帝王法国，以几何线条组成图案，菱形、方形、长方形。直到1789年法国大革命，贵族逃亡去英国，带去书籍还有装帧技术，给英国带来的机会，到维多利亚1837年上台，到1901年，这63年时间，正是英国最强盛的阶段，里维埃书籍装帧公司，扎哈诺斯朵夫书籍装帧公司都在这个时期相继成立。这个时期成立的出版社，从19世纪后期到现在一直贯彻保存并延续专做高档书的宗旨，用优质纸张，好的版式、好的油墨、好的装订衬板、好的装帧面料，用皮质封面和中国丝绸环衬来制作书籍。它们制作量极少，为小众服务，与大众保持距离，每次只做20本～750本。我们至今尚未出现这样的小众出版社，在书籍发展史上，是一个缺失。说到这里，我们可再看西方书籍装帧另一特点，英国图案受波斯风格影响，卷舒的枝叶，花型多姿，我们汉代图案上枝叶也是卷舒、对称，英国人不仅采用中国图案风格，也以中国丝绸为高品级书籍做环衬，因此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装饰风格更接近我们的审美趣味。西方古典书籍装帧尚且使用中国元素，我们当然也可在现代的书籍装帧上采用西方的装帧形式。历史发展总是一边往前迈进，一边回首怀旧，我们倒退回去，正好接上维多利亚时代，正好是英国最兴旺的时期，且距离我们不远，也正好填补我们缺失的部分。

中国大众已经接受的图书的印刷和出版形式：低价位，低质量。这样的情况保持了几十年，成为一种惯性，其结果是我们难以见到好品质的书，缺乏欣赏一本书的品位。这是很可怕的事，西方书籍有自己的发展沿革，我们也有自己的发展沿革，但我们是突然中断了，承接的正好是西方书籍大受打击质量下降这个阶段，倘若我们继续按照低成本低质量的书籍制作道路走下去，与世界书籍文化有所偏离，是难以提高见识高度的，这或可也是中国书籍难以走向世界的一个因素。

今天大家都在以“内容为王”，殊不知作为书籍，留存给历史的却依然还是其所承载的艺术，它超越文字和语言而独立存在，如同后世的人们称赞格罗利埃那样：“以最奢华的形式，赋予书籍一种伟大而长久的地位，赋予杰出的思想和文字一种有价值的形式”。在此基础上，我做书的理念，须有时代风格、时代艺术、时代技术、时代特征，这些时代印记，可使得自己做书之路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