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德国阅读基金会举办的“送你一个故事”活动。 图片来源：德国阅读基金会网站

■顾 牧（北京外国语大学）

德国：一切从阅读开始

借4·23世界阅读日之际，本报邀请行业专家，对全球致力于推动阅读推广的几个领先国家近年来的创新之举以及面对新冠疫情、读者需求和市场变化采取的举措做以梳理，以了解国外在阅读推广方面的工作重点、业务布局和实践经验，为我国促进全面阅读、构建书香社会提供值得参考的可行路径和崭新视角。（本期刊发德、法、日、芬四国阅读推广报告，下期将刊发英、美阅读推广报告。）

德国是一个有着良好阅读传统和阅读基础的国家。这个仅有8200余万人口的国家拥有实体书店约6000家、各类图书馆近9300座，每年使用公共图书馆人数达到1.26亿人次。但是，随着社会结构和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在德国图书行业稳定发展的表象之下，一场“阅读危机”正日益凸显，引起了德国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忧虑。

根据一项调查，德国18岁以上公民中约620万人是有阅读障碍的“功能性文盲”，占到了德国成年人的13%。在这些人中，有80%的人是接受过学校教育的。而根据经合组织发起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的研究，德国学生的阅读能力普遍低于国际平均水平，2018年，15岁的青少年中有20.7%的人有阅读和写作困难。德国阅读基金会认为，造成这种阅读能力普遍下降的原因并不应该只从学校教育中去找。学校虽然也培养阅读，但阅读能力并不仅仅通过读书识字就能够具备，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影响因素，例如家庭环境。有大量研究证明，朗读能够显著影响儿童和青少年发展，但是根据德国阅读基金会2011年的一项调查，约40%的家庭很少或从不朗读，只有8%的父亲会有规律地给孩子朗读。父亲正面示范作用的缺失被认为是造成有阅读障碍的男孩多于女孩的原因之一。

此外，德国图书购买人数的持续减少无疑也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现象。根据德国书业协会与市场研究机构捷孚凯（GfK）共同发起的一项调查，2017年，德国大众图书市场（教材及专业类书籍除外）10岁以上年均购买至少1本书的购书者人数相比2013年减少了640万。在另一项针对德国人业余生活的问卷调查中，从不看书或很少看书的比例也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

着力培养未来的阅读者

鉴于这种情况，德国从政府到民间推出了一系列阅读推广和促进计划。这些计划将推广的重点放在儿童和青少年阅读兴趣、习惯与能力的培养上，着力培养未来的阅读者。其中包括德国阅读基金会的“开始阅读1-2-3”“送你一个故事”“全国朗读日”等一系列阅读促进项目，以及德国阅读基金会和德国书业协会共同发起的“全民阅读公约”（National Reading Pact）活动。

德国阅读基金会成立于1988年，德国政府非常重视这个机构，历届德国总统亲自担任基金会的名誉主席。在基金会的各种阅读推广活动中，“开始阅读1-2-3”针对的是低幼儿童，由德国联邦教育及研究部资助。项目每年为有1~3岁幼儿的家庭提供一个免费的阅读礼包，礼包中除一本适龄的图画书外，还有给家长的朗读小贴士。德国议会国务秘书托马斯·拉赫尔在谈到这个项目时指出：“阅读不仅能够让儿童接触到不同的世界，也是他们人格形成的重要基石。所以，家长要尽早开始亲子共读和朗读，这样能够促进孩子的早期发展，并为他们今后接受良好的学校教育铺平道路。”

此外，德国还推出了针对有阅读障碍家长的帮助项目，例如黑森州的“爸爸妈妈学读书”，由德国储蓄银行资助的这个项目旨在培训幼教人员识别并帮助那些有读写困难的父母。

在每年的4月23日，德国阅读基金会都会联合书店、出版社、学校等机构举办全国范围的“送你一个故事”活动。这个活动始于1997年，到今年已经进行到第25届。活动期间，所有四、五年级的学生都可凭赠书券在书店免费领取1本故事书。此外，项目还会在全国各地的书店组织青少年文学作家朗读会。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阅读日活动从4月推迟到9月，约82万名儿童在活动期间收到了赠书，约3.7万个班级的四、五年级学生收到了专门为世界阅读日创作的小说。今年，活动预计向100万名儿童赠送图画书，届时将有约3500家书店参与向四、五年级学生赠书的活动。从4月23日至6月30日还将有一系列的线上及现场作品朗诵会。

为唤起公众对阅读和朗读的关注与兴趣，2004年，德国阅读基金会联合《时代周报》、德国联邦铁路基金会共同发起了全国范围的“朗读日”活动。在每年11月的第3个星期五，大批教育工作者以及来自政治、经济、文化界的名人充当志愿者来到幼儿园、学校、图书馆、超市、博物馆和居民家中，义务为孩子和老人朗读。2018年，有66万志愿者和听众参加了“朗读日”活动，德国电信公司还提供1.5亿欧元资金，与阅读基金会合作推出“阅读志愿者”项目。该项目以3~10岁的儿童为中心，邀请孩子们作为阅读志愿者，在幼儿园、图书馆举办阅读活动，目标是将STEM与语言学习相结合，让孩子们在学习STEM学科知识时增强语言能力。该公司与阅读基金会共同建立一套选书标准，从德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的优质图书中挑选，并向德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推广。2019年，参加“全国朗读日”活动的总人数约73万。2020年，朗读活动转为线上进行，参加者人数约57万人。朗读志愿者中包括著名童书作家柯奈莉亚·冯克、足球明星托马斯·穆勒，演员安妮特·弗埃尔等名人。每年，德国还会选出“朗读城市”，以嘉奖在朗读推广活动中表现出色的城市。

应对疫情之变开发新应用

新冠疫情的爆发使数字化服务在阅读推广的作用凸显。为此，德国阅读基金会推出了“阅读APP”服务，以充分发挥数字媒体在儿童语言能力发展及学习阅读方面的作用。这个项目通过www.lesenmit.app平台，由独立的审核委员会对各种应用服务进行筛选和评估，并提供使用指导。“阅读APP”项目由德国联邦家庭、老人、妇女及青少年事务部资助。

但是，德国阅读基金会认为，德国从上到下的一系列阅读推广活动还远没有使阅读状况改善到令人满意的程度。在2018年的国际学生评估结果出炉后，德国书业协会就指出，在全国范围内协同推进阅读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任务。2020年秋，德国阅读基金会协同书业协会共同发起了“全民阅读公约”活动，参与的成员来自社会各个领域，包括联邦及各联邦州政府、企业、各雇主及雇员协会、工会、家长代表、教育工作者、图书馆、出版社、媒体、书商、儿科医生、社会福利团体和教会。“全民阅读公约”有三大目标：所有的儿童和青少年都会阅读；所有人都理解阅读对于生活的重要意义；有越来越多的好项目支撑阅读学习。目前，参与活动的成员单位已有170多家。2021年3月，活动在一场全国阅读峰会中正式启动。

实体店创新营销模式吸引读者

在阅读推广过程中，稳定的图书市场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基础条件。但是近年来，数字化对德国书业已经形成了极大冲击，首当其冲的就是因市场框架条件改变而面临严峻生存危机的实体书店。根据调查数据，德国的实体书店每减少1家，年均图书销量就下降6100册。从2014年至2017年，因书店倒闭造成图书销量减少约350万册，占图书总销量减少额的56%。而实体书店的倒闭，并不意味着这部分顾客一定会转而在网络书店购书或是购买电子书，实体书店的存在对于图书销售是具有积极作用的，在阅读推广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现在，德国的一些实体书店正尝试通过各种不同的营销模式留住随社会数字化程度提高而不断流失的读者。例如塔利亚书店发起了一项名为“世界，请保持清醒”的行动，利用一些醒目的宣传口号以及电视广告等手段，旨在将书店明确定位为给人们带来阅读乐趣和思想灵感的地方。2018年秋季，塔利亚书店又开展了一项门店改造计划，目的是给顾客提供更清晰的引导，同时扩大阅读空间，增加游戏角、咖啡吧和供顾客工作的空间，增加顾客留在书店里的时间。胡根杜贝尔书店则在2018年推出了“未来书店”计划，按照这项计划，书店将打破按照图书种类分区的传统模式，依主题建立起不同的“阅读空间”。顾客在这个“未来书店”中，可以使用免费的网络阅读店内所有电子书，此外还有“寂静空间”“演示厨房”等不同设计，为顾客提供个性化服务。

在德国，独立出版社被认为对保持文化多样性以及培养读者的批判精神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负责文化事务的国务部长格律特斯表示，这种不隶属于任何集团、也没有专业出版和运营机构的独立出版社难以与大型书商“只追求高销量作品，造成精神单一文化”的情形相对抗。为此，格律特斯在2018年宣布设立德国出版奖，以此对年销售额在300万欧元以下的独立出版社提供支持，确保文化的多样性和图书市场的健康稳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