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人：徐冬梅（亲近母语创始人） □采访人：孙 珏（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4月16日，《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在南京发布。当天上午，在由亲近母语、广东社会科学研究基地“粤港澳大湾区教师教育与教师发展测评研究中心”联合主办、华南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部协办的第16届中国儿童阅读论坛暨亲读者大会上，亲近母语创始人徐冬梅以主题演讲的方式，面向1000多名现场参会者以及近万名在线参会者，发布了这份凝结亲近母语20年中国儿童分级阅读探索与研究成果的标准。据悉，《亲近母语分级阅读标准》将于2021年5月正式出版。

就这份《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发布相关问题，记者采访了亲近母语创始人徐冬梅。

□亲近母语发布“中文分级阅读标准”要解决什么问题？

■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是希望解决“不同阶段，不同素养的孩子读什么，如何读”的问题。按照《儿童权利公约》，儿童是指18岁以下的群体。在现阶段，亲近母语对中文分级阅读的研究，重点关注的是6~15岁儿童的阅读。

亲近母语希望建立的中文分级阅读标准（ Chinese Leveled Reading Standards），不仅包含建立文本的分级标准，更核心的在于研制中国儿童的阅读素养发展标准。根据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和所处的阅读阶段，以及未来社会对人才的素养要求，《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已经规定了每一个儿童应该达到的阅读素养标准（基础性阅读素养标准）；亲近母语希望构建的是，以基础性阅读素养标准为基础，通过为儿童提供合适的读物，和相应的阅读指导、阅读教育，儿童可以达到的阅读素养标准（发展性阅读素养标准）。

在制定针对群体的、普遍性的标准基础上，我们还要探索针对个体儿童如何进行科学的阅读素养测评。希望能够根据每个儿童实际的阅读素养，为他们匹配适合的中文读物，并给予有针对性的阅读建议和指导，以提升儿童的中文阅读素养，促进他们的人格发展与精神成长。

□请问这份标准的主要内容有哪些？

■全文主要包括“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研制的背景和意义”“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制定的原则”“儿童阅读素养发展标准和文本分级标准”“存在的问题及未来展望”等方面约5万字的内容。

□其中的核心内容是？

■儿童阅读素养发展标准和文本分级标准是核心内容。儿童阅读素养发展标准主要从儿童的生命阶段出发，依据不同阶段儿童的生理、认知和语言发展、情感和社会化以及人格发展特点，基于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规定的每一个儿童应该达到的阅读素养标准，研制通过儿童的自主阅读和相应的阅读指导、阅读教育，儿童可以达到的发展标准。文本分级标准主要从中文的字词、句子、文本特征等出发，描述了各阶段儿童适合阅读的文本特征，试图建构科学的文本分级体系。

□这份中文分级阅读标准是基于怎样的理念制作完成？

■第一，儿童性——尊重儿童身心发展规律。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制定建立在现代的儿童观之上，尊重儿童身心发展规律，研究和参考大量的发展心理学、脑科学、教育学等相关领域的著作，结合我国的普遍学情，将儿童分为“0~3岁”“3~6岁”“小学早期”“小学中期”“小学后期”“初中期”和“高中期”7个阶段。第二，母语性——尊重母语的特质。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的制定建立在对母语特质的充分研究之上。在参考西方较为成熟的分级阅读体系基础上，充分考虑汉语的特点与中国儿童母语学习规律，重视蕴含母语文化因素的文本的阅读，让儿童在阅读中逐渐形成文化积淀和审美情趣，感受中国文化精神。第三，教育性——关注教育发展的核心目标。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把儿童的阅读素养发展放在核心位置；把培养儿童面向未来的核心素养放在突出位置；和新时代“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与教育目标保持一致，培养完整而和谐发展的人。

□研发标准的依托是什么？

■主要是三个基础依托：第一，立足于国家对儿童阅读的顶层设计和纲领性文件，主要依托国务院《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11-2020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等。

第二，吸取国内外优秀分级阅读标准和儿童阅读推广相关实践经验，主要参考英文分级阅读的理念、方法和实践。如：蓝思（Lexile）、指导性阅读分级体系（Guided Reading）、阅读促进计划（Accelerated Reader ）、阅读发展评价（Developmental Reading Assessment）等。国内一些机构对于中文分级阅读的研究也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与尝试，如南方分级阅读研究中心研发的《中国儿童青少年分级阅读内容选择标准》和《中国儿童青少年分级阅读水平评价标准》；接力儿童分级阅读研究中心推出的《中国儿童分级阅读倡议书》《儿童心智发展与分级阅读建议》；上海教育委员会教学研究室“上海市中小学汉语分级阅读标准研制”项目等。

第三，亲近母语在中文分级阅读领域20多年的研究、探索和实践。亲近母语先后推出的小学生分级阅读书目、儿童分级阅读书目、儿童诗歌分级读本《日有所诵》、《阅读力测试》、小步读书APP、《中文分级阅读文库》等相关产品，受到家长、老师和社会各界的欢迎。

□这份标准最突出的特点是？

■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包括“儿童阅读素养发展标准”和“文本分级标准”两大标准，基于大量的研究与实践，以年龄/年级为划分，给出科学的、清晰的、具体的标准，可应用性与可参考性很强。这也是国内首次提出以儿童阅读素养发展标准为核心的一个标准，指向儿童的全面发展。

□关于儿童阅读素养，标准是具体如何阐述的？

■亲近母语认为，儿童的阅读素养是指儿童为了学习、生活、未来融入社会，更好地生存和发展，应该具备的理解、反思、运用书面材料、构建意义的能力，以及在阅读活动中，展现的兴趣、习惯和通过阅读内化而形成的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等。

标准对每个年级的孩子应该达到的阅读素养的描述，我们从三个维度对阅读进行描述：知识、技能和能力；兴趣、习惯和积累；情感、态度和价值观。

阅读能力是核心。每个年级的孩子大致应该达到什么样的能力？真的不容易写，太难了。这个过程中，孩子们应该培养的阅读兴趣，应该有的最基本的积累应该达到什么样，才是合适的。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孩子们小学阶段全部可以完成500万字的标准。这不是我们随便提的，是亲近母语书香校园实施以来，只要扎实去做的学校都可以达到的，而且是师生共读共同实现的，不是好老师才能达到，是老师们都能达到的。

□标准研发中，遇到了哪些难点问题？

■非常多，很痛苦。其实，2016年我们就有一个基础，并曾经就“儿童阅读可以分级吗”做过一届论坛，2019年，我们再次研讨“母语背景下的中文分级阅读”，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发布这个标准。在历时5年的过程中，我们遇到很多问题，比如，母语性问题。汉字、词汇没有明确的分级。不像英文，1~8级词汇，非常清晰。句子、篇章结构、文本特征，汉语本身的模糊性，汉语语义的复杂性，让中文分级阅读有非常大的困难。

比如，蓝思分级阅读是通过两个参数来界定的：一个是词频，一个是句子长度。句子越长，结构越复杂，难度越大。英文找到这两个数值，是非常科学的。但在汉语中，情况就复杂得多，古诗和现代诗歌、文言文，这些特殊语料，我们先放在外面。中文是不是句子越短，难度就越小呢？显然不是。因为我们的文言文向来精简。这是因为中国古代的文字要么刻在甲骨、石头、青铜器上，要么刻在竹简上，后来是写在宣纸上，这都是非常昂贵的，因此要言简意赅。同时中国从来有微言大义、春秋笔法，崇尚含蓄的传统。许多现当代文学作家也受到古汉语简约美的影响，那些特别优秀的母语作家也往往崇尚写短句子。

我们熟悉的鲁迅先生，他每一篇小说的第一句话，就基本上为小说定了基调。“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不见这月光，已是三十多年。”《狂人日记》完全是现代主义的作品，它的语气、口吻也完全是现代的表达。句子很短，但语义却很丰富。看完句子，我们再来看篇章，是不是越长的段落就越难？我们即便暂且不谈《老子》这样非常经典的作品，中文中也有大量不是纯粹以理性组织语言，重视意在不言中，意在言外，重视情境，重视意合等的文本情况。

数字化、智能化给我们带来机遇。分级阅读，西方研究得比我们深入很多。一些专家，尤其是特别注重和强调人文性、母语性的专家说，中文这么难，分级阅读不科学，不应该分级。我觉得不应该因为这些就不推进中文分级阅读。如何利用数字化、智能化，对儿童进行科学的儿童阅读素养的测评，为他们匹配合适的文本，对他们进行阅读影响，这是一定要解决的问题。

□诸如中文语义的复杂性、儿童阅读素养定级的动态性和个性化等问题，这套标准可以多大程度解决？

■我觉得可以达到90%。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中文分级阅读不仅仅是文本分析，而是要根据儿童认知、阅读水平为每个孩子匹配合适的读物，并且根据不同情境进行适当的阅读互动、阅读指导和阅读教育，以提升他们的阅读能力和阅读素养，促进他们的人格发展和精神成长。此外，中文分级阅读的复杂情况，不太可能完全靠智能化，解决全部问题，还需要专家一定程度地介入。

□语料库、样本足够支撑测评结果的准确性吗？所提及的维度全部交由技术团队来实现？

■亲近母语的语料库是足够丰富的，包括诗歌文本在内。但在下一轮技术测评和文本分级技术方案中，诗歌还不能进行有效分级。标准中所提及的所有维度当然不能由技术团队全部解决，包括算法专家在内。必然由中文分级阅读专家先来做理论和算法建模，然后在语料库、数据库中去跑和逐渐验证、调整、完善。

□这份标准实际上是企业标准而非行业标准或国家标准，会不会担心它受到质疑或应用受限？

■不担心应用受限。我们根植于教育20年，虽然是一个5万字的标准，但背后投入的时间、人力、物力无法统计。我可以说，至少到目前为止它是一个相对完善的中文分级阅读体系。全国很多学校和老师，是亲近母语产品的使用者和实践者，他们不断地向我们提出反馈和各种完善建议。这点我是有自信的。但需要强调的是，这个标准还是1.0版本，意味着它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们欢迎批评、建议、探讨的声音。

□这份标准对于儿童、家庭、学校、推广人等多个维度有什么作用？

■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不同阶段、不同素养的孩子读什么，如何读”的问题，具体可分为以下几点：第一，促进亲子共读，帮助家长和孩子选择合适的童书，进行家庭场景下的阅读互动、阅读指导；第二，为幼儿园和中小学阶段校园的阅读指导提供可参考的标准；第三，为图书馆、社区及更广泛的专业阅读和教育机构、童书出版机构的阅读活动，提供可参考的标准；第四，为有能力的中文分级阅读研发机构，提供分级方法和体系参考。

因此，这份标准的使用场景主要包括：儿童：为不同年龄段、不同阅读素养水平的儿童匹配适合的中文读物；家庭：为家庭开展儿童早期的陪伴性阅读、亲子共读和儿童的自主阅读提供系统性参考。学校或培训机构：可以参考亲近母语中文分级阅读标准，配备适合特定阅读阶段儿童的丰富童书、开展阅读活动、构建阅读课程；教师：依据学生的阅读水平发展状况实施相应的阅读指导，促进学生学习阅读、用阅读去学习。社会：可应用于在社会倡导广泛性的阅读活动；为童书创作和出版、推广、教育等，提供系统性参考等。

□对于出版机构的意义在哪里？

■现在有很多出版机构，将一些儿童文学作家的文字作品做成绘本，包括注上拼音，给低年级的孩子读。这样做出来的绘本，不一定合适。不同阶段的孩子，有不同特征，他所能理解、所接受的，是不一样的。

□亲近母语书目评审是怎样进行的？

■非常严格。我们的分级阅读书目不与任何出版机构合作，不接受任何合作，出版社的朋友，可以把好书信息告诉我们，我们每年进行一次修订，只要是真正好的书，经过专家推荐评审都能进入我们的分级阅读书目。

□亲近母语儿童阅读素养测评具体怎么落地？

■我们在很多学校做过纸质版测评。另外，在小步阅读APP上也可以实现初步测评。还有一个重要的通道，我们即将向全国开放加盟的小步分级阅读馆，可以提供一对一的儿童阅读素养测评服务。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指导孩子，在相对安静、平稳的范围内完成。当然，我想说的是，不要迷信科学和测评。儿童容易受到各种情境影响，他在手机上、电脑上、IPAD上、纸上做测评，以及他在不同情绪下、状态下做阅读测评，效果是不一样的。科学只是今天我们验证了的，它将来很有可能被证伪。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去追求更为科学的方式推进中文分级阅读的数据化、智能化研究和实践。

□可以介绍下亲近母语实体店的发展及它和分级阅读产品之间的关系吗？

■我们今年准备正式发布亲近母语的实体店加盟启事。目前，我们在全国5个地方已经有了盈利性的试点项目，包括南京、扬州、内蒙等地。可以为阅读空间、绘本馆、还有儿童图书馆等相关实体提供全方位加盟服务。其中，中文分级阅读的儿童素养测评以及深度阅读课程是亲近母语加盟的主营业务项目。此外，还有亲读卡，主要涵盖图书借阅以及完整的中文分级读物的销售业务，包括入选亲近母语年度书单的出版机构产品以及亲近母语自身开发的分级读物。

□您觉得亲近母语的产品体系在匹配这套标准的过程中，目前比较薄弱的环节是？

■相对于很多互联网企业的产品，亲近母语的优势在内容研发，我们可以确保内容的专业性，但互联网产品体验可能还相对薄弱。这方面我们的技术团队已经在努力，同时我们的运营体系需要建立和加强。今年下半年，我们的线上产品会有比较大的迭代动作。

□亲近母语今后的发展规划？

■在以上所述探索的基础上，亲近母语将中文分级阅读标准不断完善，并且在中文分级阅读互联网产品开发，中文分级阅读全体系产品的深入研究和应用方面，做持久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