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亚当斯是17世纪初典型的英国人。在那个时代，最博学的欧洲人对于中国都知之甚少，除了那些已经通过广东辗转到了北京传教的人。至于日本，欧洲人的理解恐怕不会比今天我们对于火星生命体的了解更多。

尽管如此，正是因为包括马可·波罗在内的冒险家对于中国、印度、日本的离奇描写，渲染东方遍地充满黄金，所以激起了欧洲探险家的持续贪欲。在此之前，欧洲人在发现美洲新大陆后，通过一系列的杀戮和劫掠，收入丰厚，如果东方也是如同美洲那样的充满财富，治理又很落后，防卫又很虚弱，欧洲殖民者当然不介意把在美洲用过的一次的剧本，在中国、日本再用一次。

从囚犯到家臣

必须指出的是，威廉·亚当斯仅仅是第一个抵达日本的英国人，而不是欧洲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早就捷足先登，并且在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的争霸故事中已经留下了一笔。

丰后国大名大友义鉴（1502-1550）接待了最初抵达日本的葡萄牙冒险家。葡萄牙人在海上航行了很长时间，所以根本没有洗澡，这一点遭到了爱卫生的日本人的嫌弃。尽管这样，因为先行在中国澳门建立了立足点，所以葡萄牙人仍然源源不断的来到日本。中国明朝政府反感日本海盗所以采取了贸易禁运政策。而这恰恰正中葡萄牙人的下怀，通过扮演输出中国丝绸交换日本白银，这帮人赚得盆满钵满。

1598年，英国人威廉·亚当斯带着珍贵的世界地图、青铜地球仪、星盘和指南针，跟随荷兰人从鹿特丹出发。但这些海图上有关日本的记载和标识都是错的。所以，航程两年后，亚当斯等人才勉强抵达了几十年前葡萄牙人抵达的地方。

但亚当斯等人确实也很倒霉。英国和荷兰民众信仰新教，而葡萄牙人信奉天主教，后者组成的耶稣会在中国、日本等亚洲国家已经扎根了很多年。不同的教派信仰，使得葡萄牙人借助通晓欧洲语言与日语之利，尽可能在当时日本的掌权者德川家康面前诋毁这批新来的英国人和荷兰人。

新近引进出版的、由英国知名历史作家贾尔斯·米尔顿所著的《武士威廉》一书指出，虽然葡萄牙人极力诋毁和挑唆，但德川家康却并没有如前者所愿杀掉亚当斯等人。

德川家康对于英国、西班牙、葡萄牙等欧洲国家的政治局势很感兴趣。这一点与中国清朝的康熙和雍正皇帝颇为类似。德川家康意识到了英国与葡萄牙等天主教国家之间的矛盾，并决定利用这一点，激发到达日本的葡萄牙人、英国人、荷兰人都能为其所用，在竞争中拿出最好的成果。

亚当斯仍然被关押了一段时间。因为德川家康此时迎来了一个重大挑战，那就是拥立丰臣秀赖的石田三成鼓动的部队，正在挑战德川家的地位。关原大战一触即发。有意思的是，这场战争中，德川家使用了亚当斯等人船上转载的部分新式枪炮。

经过一段时期的关押，亚当斯等人看上去已经放弃尽快离开日本的想法，德川家康开始雇佣他们作为自己的臣属，用以建造技术水平远高于日本的英国的船只。亚当斯还在其他方面竭力辅助德川家康，因而被封为将军的直属家臣——类似于羽柴秀吉直隶于织田信长的地位。

失败的英国贸易之旅

不同于两个多世纪的英国，17世纪初的欧洲殖民者在技术、军事等多方面其实很难与当时的中国、日本相提并论。所以，1613年抵达日本的英国商船，并不能像200多年后的美国军舰那样，强迫日本开埠。

这艘船带来了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给日本国王（幕府将军）的亲笔信。英国希望在日本建立永久的商馆。船上的英国物品其实相较于日本本土所产、从明朝中国进口的商品，无论在品质和价格上都没有竞争力。这背后反映出东亚和西欧当时真实的发展水平对比。

亚当斯的英国同胞来了，但这些人对他并不算友好。但亚当斯还是尽其所能为自己的同胞斡旋。德川家康给詹姆斯一世回了信，允许英国商船到日本贸易，承诺将全力支持和保护所有英国人。虽然如此，幕府将军的权威也不足以保护落后的生产力在本国取得市场。

贾尔斯·米尔顿在书中尽书了英国冒险家们在日本的生活，包括体验17世纪的日本都市特殊服务业，与日本女子结婚。有意思的是，有益于日本的卫生传统，英国人在当地恢复了健康，并不像他们在全球其他一些地方的同事那样，因为糟糕的卫生状况而早早丢掉了性命。

在日本当时那样一种有限开放的环境中，英国商人需要和其他欧洲国家的商人竞争，而这明显不是前者的强项。所以，这也使得英国商人对于德川家的利用价值一直有限停留在亚当斯个人之上。

德川家康在1614年发布了著名的禁教令，把欧洲传教士尤其是葡萄牙人统统赶出日本，并勒令日本平民和武士都不得再信欧洲宗教。这是因为，传教士开始向包括大名、武士在内的日本人传递教会的权威性、合法性高于幕府的观念，并正在挑唆幕府与大名之间的关系——19世纪晚期，欧洲传教士在中国也在做类似的事，只不过17世纪前期的日本与西方的实力对比并没有那么大，英国等欧洲国家也没有能力远洋征伐日本，但19世纪晚期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德川家康的儿子德川秀忠继承了父亲的政策，包括驱逐传教士以及限制与外国的贸易。英国17世纪建立在日本的商馆就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草草关闭——这或许并不是一种不幸，因为秀忠的儿子家光（德川家第三代将军）要比自己的父亲和祖父更加排外，甚至将赖在长崎等地不走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统统施以斩刑。亚当斯已经在此前去世，没有人在德川家将军面前为欧洲人斡旋辩护了。自此，江户幕府开始了闭关锁国，一直持续至19世纪中期。

书名：《武士威廉》

作者：（英）贾尔斯·米尔顿

译者：袁皓天

出版社：广东旅游出版社、后浪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