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3年，哥伦布从美洲凯旋。这个热那亚人最初是向葡萄牙王国兜售自己的冒险计划，也就是经由大西洋寻求到印度的新航线。而葡萄牙已经开辟了经好望角折向去往印度的航线，因而对于冒险资助一条与现有航线相互竞争的航线并无兴趣。

葡萄牙拒绝哥伦布，使得美洲新大陆在被旧大陆“发现”后，不至于悉数成为葡萄牙一家的领地。葡萄牙王室之后还将犯下一模一样的错误，那就是拒绝另一个冒险家麦哲伦，任由对方投向了西班牙的怀抱。

所以，哥伦布只能改换冒险计划的销售对象。他找到了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君主，也就是所谓的“天主教双王”：斐迪南和伊莎贝拉夫妇。这对国王夫妇对于宗教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狂热（因此他俩开设了最为严酷的宗教裁判所，统治区域内科学家和知识分子受到了远超其他欧洲国家的严厉惩罚，而这也致使西班牙在获得发现和经营美洲新大陆的大量财富的情况下，逐渐被英国、法国等国家赶超）。

哥伦布声称自己的冒险之旅可以扩展传教，让上帝的光辉扩展到葡萄牙人已经捷足先登的印度（当时的旧大陆并不清楚新大陆的存在，只是推算可以通过大西洋远航抵达印度，绕开葡萄牙、奥斯曼等战略对手的封锁），这对于国王夫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新出版的《1494：瓜分世界的条约与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一书指出，哥伦布严重夸大了自己的航海能力，对于大西洋宽度的测算也是完全错误的。西班牙王室最初对他的提议疑虑重重，原因正基于此。但葡萄牙人的印度殖民事业开始取得起色，这对于西班牙人的刺激显然很大。最终，1492年，哥伦布率领船队起航。

当哥伦布从美洲凯旋，葡萄牙君主深感挫败，而西班牙两位君主给予他英雄般的接待。哥伦布向君主展示了从美洲带回的黄金，还有辣椒、番薯、菠萝。斐迪南国王很快就成为旧大陆第一批迷恋菠萝这种新奇水果的粉丝。哥伦布俘获带回的六个印第安人，也让西班牙国王感到欣喜（这意味着扩大传教范围确实是可能的）。

《1494：瓜分世界的条约与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书中也提到，哥伦布至死都相信自己到达的是印度，但他第一次远航过来时，同样有航海经验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热那亚人都意识到哥伦布发现的是完全不同的陆地、物品和人。

自然，哥伦布之前，在11-14世纪里，来自北欧的航海家就曾一次次地从欧洲北部跨海抵达格陵兰岛，以及大西洋西部片区的其他岛屿。但这些先行者的造访，显然并没有哥伦布的发现那样对历史进程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在哥伦布远航之前，葡萄牙一直作为罗马教廷的忠实拥趸，获得了开辟新航路等多方面的回报支持。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西班牙为了确保新大陆的合法占领权不被葡萄牙以及其他欧洲国家威胁，则竭力寻求教廷支持。这时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罗德里戈·波吉亚本人就是西班牙人，他在哥伦布远航的那一年当选教皇，并在西班牙双王提交求助报告后就开始给出了一系列偏向西班牙的裁决。

《1494：瓜分世界的条约与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书中开篇前两章介绍了西班牙王国的产生：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两个王国，因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的联姻而合二为一。这其间，伊莎贝拉是毋庸置疑的主导者，冲破了兄长（恩里克国王）设置的重重障碍，通过强韧的抵抗阻止了葡萄牙王国的干涉。伊莎贝拉和斐迪南当初联姻获得的教廷文书，就是当时还只是教廷中级职员的罗德里戈·波吉亚一手伪造的。

1493年，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为西班牙王国在美洲的探索和占领颁布了许可。这个许可否定了教廷此前对葡萄牙拥有南大西洋的所有权的诏定。

葡萄牙王国不能接受自己完全被排除在新大陆占领秩序以外的裁定。而教皇本人也意识到，在教廷权力、权威逐渐衰减的当时，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最为忠诚的王国都是教廷依仗，不能放任其中一个产生巨大的离心力去倒向新教阵营。这种情况下，葡萄牙和西班牙最终通过条约议定对大西洋海域，美洲土地的划分。在1529年，两国继续完善了对美洲领土的划分协定。

正如《1494：瓜分世界的条约与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书中所指出的那样，葡萄牙和西班牙对美洲的划分，造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其中之一就是巩固了两国的教廷拥护者角色——而教廷对两国的偏袒，也造成英国、法国、北欧国家、荷兰与葡、西两国的矛盾不断升级。英国开始大力发展海上力量，之后肆意放纵海盗劫掠葡、西两国的贸易船只。

在16世纪宗教改革浪潮的冲击下，宗教战争打响。两个阵营恰恰大体上与上述条约的受益国、被排除在条约以外的国家的序列相合。新教国家，以及信奉天主教但贸易利益受损的国家，毫不犹豫地与教廷进一步决裂。

17世纪初，年轻的荷兰法学家雨果·格劳秀斯通过一系列严密的论证指出，教廷对于葡、西两国的庇护尤其是授予其对殖民地的独占权毫无理据，同时葡、西两国也没有理由将大西洋这样的大洋列为国家私有，所以提出了公海航行国际自由的理念。格劳秀斯在进行这番论证时，当然是在为荷兰的殖民、贸易权益提供依据，但在当时确实也石破天惊般地产生了强烈的影响：英法荷等国由此更加不受束缚地投入殖民探索。而格劳秀斯确立的观念，也逐渐成为国际法、海洋法的基础，为近代以来的国际自由贸易提供了切实可靠的制度支持。

书名：《1494：瓜分世界的条约与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作者：（加）斯蒂芬·R.鲍恩

译者：唐奇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