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画境:《居庸叠翠》与明代长城的视觉重构——对《雄关魅影:王绂〈居庸叠翠〉图考述》一文的解读

武晓雨 | 2025-07-09
收藏

董海鹏博士在《雄关魅影:王绂〈居庸叠翠〉图考述》(刊发于《美术》)一文中,以明代画家王绂的《居庸叠翠》为焦点,揭示了这幅作品在明代长城视觉重构中的独特地位。作为《北京八景图》的核心篇章,《居庸叠翠》不仅以水墨丹青定格了居庸关的雄姿,更通过纪实性笔触与诗画互文的手法,将明代士人对于长城的认知、边疆的想象以及家国情怀熔铸于尺幅之间。这幅作品既是明代绘画思想变革的见证,也是理解明代政治文化生态与民族互动的重要视觉样本。

一、实景创作:从地理空间到历史现场的视觉呈现

《居庸叠翠》的创作根植于王绂两次随明成祖北巡的亲身经历。永乐年间,明成祖为巩固北部边防,先后五次北征,王绂作为翰林院画家,亲历了居庸关的险要地势与军事价值。画作中,王绂以“两山夹峙、一水中流”的构图精准再现了居庸关的地理特征:金柜山与翠屏山耸峙两侧,关城隐现于云烟之中,弹琴峡的流水与仙枕石的静立形成动静对比。这种对实景的细致描摹,不仅体现了明代绘画“以实写虚”的审美转向,更将长城从抽象的防御工事转化为具体的历史现场。

画中纪实性构图与题跋诗文的互文性,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历史现场感。11位文士在画上题写的13首诗文,如王洪的“万里长城连朔漠,九霄佳气接蓬莱”,杨荣的“千峰高处起层城,空里岧峣积翠明”,既是对画中景致的吟咏,也是对明成祖迁都北京的政治呼应。这种诗画结合的形式,使《居庸叠翠》成为明代士人群体对边疆认知的集体表达。

二、视觉隐喻:长城意象的政治话语建构

在《居庸叠翠》中,长城不仅是画面背景,更是承载政治意蕴的视觉符号。王绂通过“叠翠”意象消解了传统边塞诗画的严肃气氛,以层峦叠嶂的笔墨韵律,将长城防线转化为自然与人文交织的审美对象。这种审美化处理,实则暗含着明代士人对边疆政策的深层思考。

画作创作于明成祖迁都北京的关键时期,居庸关作为拱卫京师的重要屏障,其形象在画中既是对历史实际的写照,也是对迁都合法性的视觉论证。题跋中“内跨中原,外控朔漠”“宜为天下都会”等句,直接呼应了明成祖“天子守国门”的政治理念。王绂以画家身份参与这一政治叙事,通过隐晦的视觉隐喻,将长城从军事防线升华为文明分界线,强化了“华夷之辨”的边疆观念。

三、文化记忆:从边塞符号到民族交融的视觉载体

《居庸叠翠》的价值,更在于其突破了传统边塞诗画的叙事范式。王绂未沿袭“铁马秋风”的悲壮意象,而是以“树繁草深”“峰峦叠翠”的笔触,展现居庸关作为民族交往通道的另一面。画中虽未直接描绘戍边将士或商旅往来,但通过题跋中“关外有关”“进可攻,退可守”等表述,暗示了长城在军事防御与民族互动中的双重角色。

这种叙事策略的转变,反映了明代士人对边疆认知的深化。长城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屏障,而是成为承载集体记忆的文化符号。王绂通过《居庸叠翠》,将士人阶层的家国理想、政治诉求与审美追求熔铸于笔墨之间,使画作成为解读明代民族关系与文化身份的关键文本。

四、余论:画史之外的回响

《居庸叠翠》的视觉重构,不仅影响了明代绘画对边疆题材的表现方式,更在后世引发了持续的回响。清代乾隆皇帝曾亲临居庸关,题写“居庸叠翠”碑刻,并将画作收入《石渠宝笈》,使其成为官方认可的文化符号。然而,画作的政治意蕴与艺术价值,始终与其创作背景紧密相连。在明代士人情怀与家国理想的投射下,《居庸叠翠》最终超越了单纯的山水画卷,升华为一部镌刻在绢素上的历史史诗。

董海鹏博士的研究,为我们重新审视这幅作品提供了新的视角。通过《居庸叠翠》,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居庸关的雄姿与长城的巍峨,更是明代士人群体对边疆、国家与文化的深刻思考。这幅作品,恰如一面镜子,映照出明代中国在历史转折关头的复杂心态与文化自觉。

(供稿:王茜 一审:戴佳运 二审:陈麟 终审:张维特)

所有评论({{total}}
查看更多评论
热点快讯
+86
{{btntext}}
我已阅读并同意《用户注册协议》
+86
{{btn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