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张菱儿的新著《再勇敢一次》寻找主题词的话，可以是突围。从舒适、安逸的区域离开，到不仅不舒适甚至每一步都艰难的境地中去。也可以是闯荡，到陌生的、危险重重的世界去闯荡，每一米的前行都需要独立完成。更可以是成长，突围也好闯荡也罢，都为了早晚必将到来的成长，都是以成长为核心的情节设置。

小饼干的成长是智勇双全的成长。首先，它有勇气。黑耳猫被贵宾犬追击，在黑耳猫命悬一线的时候，小饼干如闪电般扑向行凶者，把对方撞倒在地，用爪子抓其鼻子。待贵宾犬翻身直起身子对峙时，小饼干拱起背脊、竖起绒毛，皱着眉头，瞪大眼睛，面露凶相，且抬起右爪警告对方。正因为此，它收获生平第一份友谊，与猫建立起的友情。

它不止一次救人。不管喜鹊妈妈怎么教，小喜鹊就是飞不起来。见此情形，小饼干走到小喜鹊面前，先是伸出舌头舔它还没有长齐的羽毛，这是释放善意，提醒它不必害怕；而后张开嘴巴，轻轻叼起小家伙，灵活扭转身体，朝着鸟窝寄居的大树跑去，爬到树上，到了鸟巢前，再小心翼翼地把小喜鹊放进去，这是付诸行动。你瞧，小饼干不是只会蛮干，由此可知，拥有力量的同时，它还有智慧。从树上下来，它心中充满快乐。“喜鹊感激的叫声从茂密的叶子间传下来，小饼干听着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己像小鸟一样长出了一对翅膀，围着大树，围着鸟窝在轻快地飞呀飞。”当张菱儿走笔至此时，小饼干已不是早先从窗口掉下的、那个仓惶、无助、迷茫的小饼干了。这只小喜鹊是幸运的，因为在那个时刻，它遇见了懂事、明理、善良的小饼干。对小饼干来讲，这是救赎，想当初，它咬伤过一只小鸟，被高一朵严厉批评，那只鸟儿在家中养了许久伤愈后才放飞。让自己吃上东西，活下去，是自力更生。乐意且敢于助他人解脱困境，是侠义心肠。它的成长，既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

被高一点遗忘、不小心从二楼窗口掉下的小饼干，头一次走进人心难测、命途难料的喧嚣世界之中，固然是它的不幸。这是小说一开始的惊险之笔。如果小饼干是一只只会躲在高一朵背后的、如玩偶一样的猫，只是坐享其成、没有任何意志力的猫，那么，这不仅是不幸，简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因此，惊险之笔正是考验与锤炼的开始。由此可知，生命可以提升到怎样的境界，脚步可以走到多远的地方，更多的或者说最根本的，取决于自身的努力程度。那么，写出小饼干如何付出点滴努力的书，正是一部成长之书，是充满蓬勃力量的生命书写。小饼干深知，想要活下去，必须冒得了险、吃得了苦，必须自食其力。过去七年素来安逸的它，注定要经历一次次磨难，方能有所蜕变。

在这部以加菲猫小饼干为主角、且篇幅不到六万字、时间跨度只有几天的冒险小说中，张菱儿既写出小饼干的成长线，更写出它成长的繁复与多元。吃到很难吃的猫粮，再难吃也得噎下去，不吃会饿死；捉老鼠，因动作不够敏捷、反应不够快速，只捉到一条断了的尾巴；起初不会抓鱼，很狼狈，差点被人类抓到，一旦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从未与狗面对面对峙，面对对方，它浑身毛发耸立，其实也有恐慌；被臭鼬喷出的臭气，熏得不知东西南北，幸亏黑耳猫及时出现，告知臭鼬的狡猾与凶狠；与虎斑猫决斗，对方爪子出击稳、准、狠，即便它偷袭对方，却也受伤不轻。

每一次经历，都教会它一些道理；每一种动物的出现，都让它意识到自己的稚嫩与生涩；每一次历险，都是成长的契机。既然把小生命置放在真实的世界里，岂能让它悠哉游哉地过？岂能让它毫无难度地过？岂能让它如在家中时可以安然地瞌睡不止？写出小饼干一次次的尴尬、窘迫，甚至濒临险境的遭际，再写出经历过后的感受与领悟，这才是对成长真实的、完整的书写。尤其是从小区走出，走到马路见到外面的世界，小饼干每一步都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刚走到小区门口，它紧贴在黑耳猫身边；走到马路边，一辆汽车从马路中央“嗖”地开过去，都让它下意识往后一跳；看着满眼高楼大厦，嗅着飘进鼻孔里的陌生气息，它心中被不安填满；见黑耳猫被车撞飞，被人抱走，它急切地向着小区跑去，回家的念头无比强烈。蜕变，不可一蹴而就；成长，非得吃苦耐劳不可。

对小饼干来讲，再勇敢一次，是想法；再勇敢一次，是行动；再勇敢一次，还可以是信念乃至信条。猫也好，人也罢，生命的存在只要有一分一秒的向前，都可能潜伏着这样那样的难以预料，不勇敢怎么行？在张菱儿笔下，猫与人是平等的生命存在。不必说，她为小饼干设置的重重阻碍与困境，单论小饼干在高家的地位即可。遍寻不着小饼干之后，着急忙慌的哥哥高一点才意识到小饼干对妹妹的重要性——“妹妹从来不是把小饼干当宠物养，而是把它当朋友，当最亲密的小伙伴。”如此说来，小饼干是妹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生命体，不把它找回来怎么行呢？若真的找不到，妹妹该有多么伤心？妹妹伤心欲绝了，他该怎么办？

再勇敢一次，就是为下一次勇敢提供可能、积蓄力量，这样的生命才是有希望的、这样的成长才是指日可待的。至此，小饼干不仅不小，还很大。精神层面的大与丰富：它虚心听取意见，向别人学习；它敢于一次次尝试，气不馁；它用心帮助小喜鹊，即便喜鹊妈妈要啄它，它也不退缩；它牵挂黑耳猫的后来怎样，要知道黑耳猫是它第一个好朋友。这样的小生命，这样的举动，反倒是值得人类学习的。不是吗？那么，即便不高贵于人类，它至少与人是同等高贵的存在。不是吗？

在整本书的最后，即名为《大自然的小精灵》的后记中，张菱儿告诉读者创作的由来。原来，小饼干并不全然是她的虚构，而是有真实的原型。它是她心爱的、曾经走失过又返回的小猫咪QQ，它曾给过她心灵抚慰与温暖。在张菱儿的生命以及她的笔端，不管是小饼干还是QQ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既有不同更有相同。在文章的最后，张菱儿写道：“我想象着它丢失的几天的各种幸运和不幸，想出这样一个故事，分享给小读者们。每一种动物都是大自然的小精灵，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小读者们如果喜欢猫、狗、兔子、鸟等小动物，那么就去爱护它们，保护它们；如果不喜欢它们，也没关系，但请一定不要伤害它们。”这并非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道德指点，而是作者深切的生命体验。只要细读过这部作品的读者，应当会珍视的。

（张菱儿《再勇敢一次》，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24年12月版。）

（供稿：王茜 一审：戴佳运 二审：陈麟 终审：张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