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列“派别”,不以全面准确为目标,而以30年来畅销书随年代变迁而出现的某种类型为要,同时择其中具有开创之功、影响深远且确有创作实绩者作重点剖析。
巴金的《随想录》与经典派作家
文学史著作对30年来文学的描述,常常从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等掀起的“伤痕文学”起步。其实,以“伤痕”为主题,但更有深度且成为30年间经久不衰的“伤痕”类畅销书则是巴金的《随想录》。坦率来说,在巴金所有的作品中,《随想录》的文学价值并不突出,巴金真正的代表作还是长篇小说。《随想录》之所以持久畅销,主要在于三个方面:
(1)《随想录》的出版标志着一代作家的复活,标志着一种创作精神的苏醒。
钱钟书的《围城》于1980年10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这是《围城》在新中国的第一次重印。《沈从文散文选》、《沈从文小说选》1981年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这同样是沈从文自1957年“昙花一现”后的首次露面1。张爱玲的《传奇》也于1985年由上海书店出版,让新中国以来的读者们第一次知道了张爱玲这个名字。钱钟书、沈从文、张爱玲这些当代文学中的“失踪者”,突然闪现在1980年代的文学舞台上,所产生的效应不仅仅在于著作重新出版,而是对一种文学传统的承认:文学回到文学自身的时代来临了。
(2)《随想录》是一个民族忏悔的象征,也呼应了那一时期人们普遍的自省。
在1978年前,仅仅是直面现实问题的作品就常常受到批判,更何况这种从“个人”出发揭露民族心灵的作品。因此,在那一时期揭露“伤痕”的时代风潮中,《随想录》能引起世界性的轰动,就无需多说了。
(3)《随想录》隐射出经典作家及其经典作品的持久性畅销能力。真正具有持久畅销能力的畅销书作家其实并不靠某一本图书,靠的是他的文学世界、文学整体和人格魅力。巴金的畅销,根本性的秘密其实正在这里。巴金《随想录》、《家》的持久畅销,给30年来光怪陆离的畅销书留下了一个宝贵经验:不拒绝“新”,但最重历久弥新;历经时间淘洗的畅销书恰恰是我们最需要的畅销书,惟经典作家才能长盛不衰。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图书销量榜单上,紧随《家》之后的是印数443万册的《红楼梦》,406万册的《骆驼祥子》,255万册的《呐喊》。钱钟书、张爱玲何尝不是如此。自1980年到1991年,再版的《围城》10年间仅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单行本就超过100多万册。
在30年来的畅销书作家史中,巴金、钱钟书、张爱玲等的“复活”,既标志着五四新文化运动与“新时期”文化的承接,又为此后的中国式畅销书作家树立了一个经典标杆。
王蒙与激情派作家
如果说巴金的《随想录》代表了“伤痕”反思的深沉一面,那么,以刘心武、卢新华等为代表的“伤痕文学”,则显示了那一年代苏醒的激情。此后的“改革文学”和“寻根文学”、“反思文学”在激情呼唤这个核心上一脉相承。直到1985年左右的“先锋文学”,激情也未曾消减,只是激情的方向由文化、政治和情感的探索转换成了文学形式的激进试验。因此,以激情为主轴,这里将王蒙、刘心武、戴厚英等1980年代中期的畅销作家称之为激情派。
早在1956年,王蒙就以《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傲然于文坛。然而,此后长达20多年的“右派”之路,让王蒙基本上失去了发表文章的权利。1978年,王蒙先以《队长 书记 野猫和半截筷的故事》以及《最宝贵的》(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宣告归来,在1979年正式出版了尘封已久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青春万岁》可以看作是1950年代初期北京中学生的“校园小说”,这里有中学生相互间的学习竞赛,也有那一年龄段的学生们特有的自尊。时隔22年后这部小说的畅销走红,与其说来自小说所反映的真实生活,不如说是“文革”梦魇过后人们对1950年代纯朴明亮、健康向上的激情回望。
之所以将刘心武列入激情一派,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第一是刘心武的《班主任》在“伤痕文学”诞生中有发轫之功,点燃了整个1980年代的社会激情。二,直接由政治、社会运动点燃的激情并不能长远。仅仅从1978年到1985年左右,文学从“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反思文学”、“寻根文学”到“先锋文学”,变化之多之快,让人目不暇接。究其实,恰是与政治、社会运动的直接附着,以及文化苏醒期那种探索的激情,决定了文学变化的频率。一旦脱离开这样的语境,作家们不得不面临新的调整和选择。1980年代文学的发轫者刘心武,包括经历更为复杂的王蒙、状态更为沉静的阿城、更显理性的韩少功等人,便是如此。
1980年代的激情派作家并没有巴金、钱钟书等经典派作家的常销能力,在历史需要的特定年代他们横空出世,引领一代风潮,但脱离开激情飞扬的特殊年代,他们今天还能够引人注目的表现,反而是对当下畅销因素和畅销模式(如“揭秘”,如“写性”等2)的借用。
金庸与通俗派作家
伴随1980年中期大陆纯文学作家的式微,来自我国港台地区的通俗文学风潮席卷南北。金庸的武侠、琼瑶的言情以及雪米莉的准“黑幕”系列小说成为1980年代中期的畅销之王。
金庸武侠小说真正进入内地,高潮在1984年左右,内地数十家出版社同时出版金庸小说是不争的事实,比如7个版本的《射雕英雄传》就曾受到中央电视台的公开斥责,认为是武侠小说的“泛滥”。“及至一些中央领导称之为‘成年人的童话’,并被媒体广泛传播之后,金庸作品才获得了传播的正当性和合法性”3。主流意识的前后抑扬、盗版的风行,以及1983年《射雕英雄传》的热播,成了金庸武侠小说1980年代中期风行大陆的重要因素。至于金庸武侠小说的销量,上亿册或“华人人手一册”的说法并不为过。
在金庸武侠小说登陆内地前后,号称“言情教母”的琼瑶也在大陆创造了匪夷所思的市场份额。琼瑶最早出现的作品是1980年《海峡》杂志上的《我是一片云》。1985年左右,全国出版的琼瑶作品铺天盖地,仅1986年就有超过20家以上的出版社同时出版,其中,花城出版社版流传最广。琼瑶的畅销,不在于对1980年代中期大陆盛行的“文化热”有什么呼应,也不在于惊世的爱情,仅在于缠绵无尽的少女纯情。琼瑶为新中国成长起来的人们上了一堂“爱请课”,至于1980年代中期的年轻人,更是第一次知道青春期的爱恋是值得赞美的事情。从这一角度来说,琼瑶的小说成为引导一代青年走上自然、清新,感受缠绵空渺爱情的启蒙书。
1980年代中期以后,跟随琼瑶而来的港台言情小说还有亦舒、席绢、岑凯伦、梁凤仪等。除了梁凤仪的爱情小说时常以商场为背景外,其他几位与琼瑶大同小异。“爱情旋风”起自琼瑶,连绵不断,但又笼罩在“言情教母”琼瑶的阴影之下。这也暴露了琼瑶小说的“软肋”:因为缺乏深刻的心灵透视,也因为缺乏对人生成长的理性关照,所以,只是对青春期有更强烈的吸引力,一旦走出青春期,琼瑶小说常常就成了遥远的记忆。
贾平凹与乡土派作家
乡土文学作品能够畅销,书写乡土题材的作家能够引起轰动,并不容易。改革开放的30年,其实是当代中国面向工业化和城市化一路高歌的30年。比起新中国正统的农村题材作家如赵树理、孙犁,甚至由城市题材转向农村土改的丁玲、周立波等人,这期间的乡土文学作家们算得上“边缘”。事实上,路遥、贾平凹、陈忠实、李佩甫等作家,不仅为文学史奉献了精品,而且分别从不同的路向将乡土人生及其精神世界带进了30年的畅销书之林。
贾平凹30年里最让人关注的作品,分别是《浮躁》、《废都》、《秦腔》。《浮躁》靠的是贾平凹将波澜壮阔的生活在青年男女爱情中的浪漫演绎。《废都》的出现则让贾平凹处于风口浪尖,也使贾平凹的读者出现了极大的分化。这部曾被称为“艳俗”、“堕落”、“现代《金瓶梅》”的作品,从30年历史的整体来看,应该说是对当代知识分子在面向市场经济转型中无力感、迷茫感的敏锐反映,也是贾平凹本人从文学的“政治命题”、“社会命题”向“俗世人生命题”的主动转型。《废都》之后,贾平凹尽管仍有小说引起热烈的评议,如《高老庄》、《高兴》,但真正让贾平凹“翻身”的是《秦腔》。2008年10月,《秦腔》获得茅盾文学奖。《秦腔》终于让贾平凹达到了均衡,既是严肃文学与畅销文学、社会命题与文化命题的均衡,也是他作为畅销书作家和常销书作家的均衡。
乡土派作家中达到这样均衡的作家并不多。比贾平凹成名更早、作品具有经典畅销能力的其实是路遥。百万言巨著《平凡的世界》在1991年的出版,让路遥进入到二十世纪文学经典作家的行列。小在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中,《平凡的世界》恐怕是最有分量的一部。在1993年出版《白鹿原》之前,陈忠实仍然是一个有实力缺乏影响力的作家,《白鹿原》则将陈忠实展现在世界面前。陈忠实选择了一个不同于路遥和贾平凹的角度,他从西北民间人生的视角进入到对现代革命史的解剖。但《白鹿原》之后,迎接陈忠实的是市场经济的大潮,在这个流俗遍地的“速读”世界里,陈忠实的创作似乎逐渐失落。
只要乡土人生仍在,乡土派作家的上乘作品仍会不断出现。但必须承认的是,城市化进程中中产阶级的日渐壮大,阅读主体向网络一代日渐倾斜的现实,将进一步压缩乡土派作家的传播空间。乡土派作家无论是向着所谓的纯文学还是通俗的畅销书方向,都将经历不断的嬗变。
莫言与先锋派作家
在现实主义文学一统天下的当代文学面前,先锋派似乎是一个轻飘而怪异的群体。但在30年来的文学创作中,这个看似怪异的群体在1980年代中期显现出强大的爆发力,并在1990年代以后成为当代中国畅销书作家中的中坚群体。
先锋派的文学并不从莫言开始,始创者一直被认为是马原。1984年,马原的《拉萨河女神》发表。莫言《透明的红萝卜》被归于先锋派作家的文体实验。从《透明的红萝卜》到《红高粱家族》,莫言的作品首先是“语言的狂欢”,而在这狂欢的“语言”之下,则是原始奔放的欲望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1980年代中期的先锋派在1990年代末期风流云散。当年的领军人物马原、格非等走进了大学讲坛,马原并且多次宣告“小说已死”。1989年前后是先锋派集体以转向的姿态完成历史定格的年代。余华、苏童、洪峰纷纷“上岸”。包括与先锋派作家们文学观念接近的作家,如铁凝、张抗抗、池莉、赵枚、韩少功等,也出现转型。同时,进入畅销书领域的最大带动力量似乎还在于电影改编。莫言、余华、苏童凭借着张艺谋的电影,成为公众眼里最具文学分量的畅销书作家。
这也许是“先锋”之所以为“先锋”必须付出的代价,但这样的代价究竟意味着什么令人反思。是先锋作家们探索的精神动力不够,因为所谓的先锋派文学并没有最终形成一种稳定持续的文体形态;还是现实主义的传统过于强大、今天的公众更愿意将文学当成娱乐和消费?
王朔与都市派作家
与1990年代中晚期大量书写城市白领生活不同,这里的“都市”主要指城市市井文化。30年来,除了王安忆的《长恨歌》再现老上海的旧式繁华,将“都市”当作区域特色文化的作家中,似乎惟有王朔、池莉最为突出。在1990年代初期,王朔式的“调侃”语言不仅娱乐了大众,更主要的是对当代文化起到了“断裂”作用。王朔以文化叛逆的姿态出世,方式则是先自嘲,然后以“无赖人物”的直率,将崇高、宏大、正统的东西一一刺穿,指出其“虚伪”的一面。《王朔文集》中的“顽主”类作品极大地污损了理想主义者自1980年代初期以来一直高举的旗帜,也许正由于此,王朔由单一的作家演化成“王朔式的文化现象”。
相比于王朔,书写武汉小市民生活的池莉则简单的多。从早年的短篇小说《烦恼人生》,到后来争议不断的《小姐,你早》、《有了快感你就喊》等,池莉始终没有偏离书写武汉小市民平凡生活的主线。如果说文化叛逆者的身份和特色鲜明的语言成就了王朔,池莉靠的主要是叙述故事的能力,以及对小市民生存中卑微愿望的描述。总之,语言成就了王朔,又让王朔在时光变迁中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余秋雨与文化派作家
1992年,上海东方出版中心推出了余秋雨的散文集《文化苦旅》。余秋雨为沉寂的历史状写了鲜活、惨烈的想象空间,也将清浅的“杨朔散文模式”带向了更为高远空灵、更具文化底蕴的境界。跟随余秋雨的脚步,“文化大散文”成为瞩目的创作现象,一套《东方文化大散文》多达23卷。但困境也随之到来。大批跟从者让“文化大散文”陷于僵化的模式:“长篇大论的体式,往后转的历史视点,传统文人的内心冲突,自然山水的人文意义,文化分析的手法,知性与感性合一的叙述语言”4 “文化大散文”在十年之后走到了终结的关头。
由散文作家而成“文化明星”,余秋雨既是30年来畅销书作家中的一个典型个案,又为“80后”畅销书作家的“偶像化”追求趟出了一条通路。
陈惠湘与经管派作家
《联想为什么》的作者陈惠湘,今天被称为“中国企业的教师爷”。在1997年之前,陈惠湘还是北京作家协会的会员,是一个希望在纯文学方面有所建树的作家。通过应聘方式成为联想公司企划人员之后,陈惠湘最初只把联想当作“寄居地”,目的仍在回到文学的怀抱。中关村激情澎湃的创业热潮,联想公司给他提供的体验观察平台,作家特有的思索和想象,鼓起了陈惠湘的创作欲望,《联想为什么》就此产生。
之后,经管类畅销书全面开花。成功企业家的传记以及成功企业的成长史方面,引进版有《杰克·韦尔奇自传》、《格林斯潘传》等,本土版则有吴士宏的《逆风飞飏》、李开复的《做最好的自己》、冯仑的《野蛮生长》等。企业战略管理方面,《蓝海战略》、《长尾理论》分别指出了企业创新的方向,舍弃竞争如血的“红海”而寻找市场空白的“蓝海”,或者重新调整规模化的发展节奏,注意“长尾”产品的价值。而这方面的本土版《水煮三国》,再次超过《蓝海战略》和《长尾理论》,不仅畅销国内,而且输入到其他国家。《水煮三国》的作者成君忆虽然没有陈惠湘的作家身份,但同样信奉“以文学的方式研究管理”和“以文学的方式诠释管理”。6如果说陈惠湘在《联想为什么》中针对企业的战略思考,还借助1980年代知识分子的启蒙思想和“公正、高效”的现代企业逻辑,生于1960年代末期的成君忆,则是传统文化价值观和当代城市白领思维语言的结合体。成君忆自称为“新古典主义管理思想”的倡导者,将5000年的传统文化文化史看作是一部管理学的发展史。同时,又采用周星驰的无厘头语言,将《三国演义》的政治、军事和人物关系,一一用诙谐幽默的语言给以管理学方面的解析。这种解析路向,让成君忆拿出了《水煮三国》、《孙悟空是个好员工》、《渔夫与管理学》等众多畅销图书。
经管类图书畅销书作家到汪中求这里,再次出现了新变,成了职业经理人的现身说法,实现了身份与作品的合一。这既是本土经管类畅销书作家第一次实至名归,又是本土经管类畅销书日臻成熟的体现。
赵忠祥、于丹与荧屏派作家
准确地说,这里的荧屏指现代传媒中无限强大的电视屏幕,同时也包括电影院线中的荧幕。在30年畅销书史中,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借助荧屏诞生的畅销书创造者,不仅包括影视明星,甚至包括学术界“冷门”领域的明星学者。这些畅销书的销量,更是罕有其匹。
1985年在香港远方出版社出版的刘晓庆自传《我的路》首开“明星出书”的先河。但此后10年,内地出版界或演艺界的“明星出书”仍然寥寥。真正掀起内地“明星出书”热潮的是赵忠祥。1996年,享誉全中国的著名主持人赵忠祥推出了《岁月随想》,一年之内的销量达到120万册。次年,倪萍的《日子》接踵而出,仍然是100万册的销量。由此,杨澜的《凭海临风》,宋世雄的《宋世雄自传》接连推出。2000年,第二波“明星出书”出现,由白岩松的《痛并快乐着》和崔永元的《不过如此》领军,大批明星纷纷走上出书之路。
无论影视明星的图书价值如何,“狂欢性”出书热宣告了电视媒介的强大功用。作家们一直借用的期刊平台、出版社平台,在电视面前显出了力量的微小。从此,利用荧屏实现效应的扩大化,成了出版界和文化界公开的秘密。阎崇年对清史的研究,于丹对《论语》的心得,易中天对《三国演义》的解读,马骏对《孙子兵法》的赏析,坦率来说,并非位居各自所属学术领域的顶峰,甚至他们研究的对象在学术界也非热点。但凭借着央视媒介的强大功用,他们成了当前文化界、出版界以及公众阅读的焦点。他们整理出版的讲稿,成为这些年最畅销的图书。最为重要的是,无心插柳之中,央视、明星讲解者和传统文化三方合一,竟然带动了“国学热”。
网络与青春派作家
“网络”既是一个创作平台,又是一个2000年以来一个日渐重要的“创作主体”。
青春文学的领军人物郭敬明发迹于网络,以《鬼吹灯》为代表的网络玄幻作品从创作方式、文本叙述与想象情感,都堪称今日“纯正”网络作品的标本。在郭敬明之前,网络文学的发轫作家被认为是痞子蔡。在大陆的郭敬明接续之前,青春文学的第一声先由韩寒喊响。但在2000年韩寒出版《三重门》之时,人们将韩寒的写作称为“低龄化写作”。韩寒确实年轻,只有17岁,还是个高中生。更意外的是,这个17岁的高中生在《三重门》中表现出的不是青春的幻想和浪漫,恰是对此的鄙视,宣泄了对教育制度、虚伪文化的抨击。
正是网络文学的蓬勃汹涌,“类型化”的概念才大兴其道。如蔡骏的《病毒》、《荒村公寓》、《地狱的第19层》、《荒村归来》带来“悬疑小说”,萧鼎的《诛仙》等带来“悬幻小说”,“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竟然带来了“草根历史”的称谓。现实中的科学性和学术规范在这些“虚构类”尤其是“网络化”的作品面前,都被颠覆了。但“网络”强大的文学改造和创造能力,也从这里也得到真实的佐证。近两年来,网络原创小说转化为传统出版的超过100多种,题材涵盖奇幻、武侠、历史、军事、校园、言情等多种类型。7从其受读者欢迎的程度来看,这波创造热潮远没有到达终点。
杨红樱与少儿派作家
偏居一隅的儿童文学,改革开放30年来几乎可以用“巨变”来形容。世界观和主体性,这恐怕是文学最为根本的两个命题。
成为少儿畅销书作家领航人的,还要归功于儿童文学界的第二代和第三代作家8。1991年,孙幼军的《怪老头儿》由湖北少儿出版社出版,以奇思妙想反映中小学生生活的《怪老头儿》从两个方面给儿童文学带来了新鲜之风,一是现代文学时期张天翼式的“热闹”幽默传统重新接续。二是中小学生这一特殊的年龄阶段以及自足独立的生活、学习和心灵世界,成为儿童文学创作中最醒目的领域。
稍晚于孙幼军,郑渊洁1995年推出了《皮皮鲁外传》、《鲁西西外传》,并在此后的岁月中凭一己之力支撑《童话大王》、推出62本的《皮皮鲁总动员》。1997年,秦文君以《男生贾里》、《女生贾梅》引得“洛阳纸贵”。
儿童畅销书作家杨红樱成为“明星”之前,除了这些“老作家”的“预热”,更重要的因素是引进版的“哈利·波特”系列。随着“哈利·波特”系列的出版和风行,争议不仅烟消云散,以“魔法”写校园生活的儿童小说反而成了趋势。2001年,儿童文学界第四代作家中的葛竞干脆将自己的小说命名为《魔法校园》,杨鹏也推出了“校园三剑客”系列图书。连秦文君也认为杨红樱堪称当前儿童文学的一杆大旗,其作品自2000年以来超过1000万册的销量不仅创造奇迹,而且使其成为最具“明星相”的儿童畅销书作家。
有专家曾将杨红樱的畅销归因于“商业化”写作。也有专家指出,这种语带蔑视的评价,反而暴露了当前儿童文学评价体系的缺失。坦率地说,杨红樱是在儿童文学回归“儿童本体”的道路上最大的收获之一,安徒生式的温暖、中国当前教育环境下校园中的生活现实、“哈利·波特”系列中对想象力的极大拓展,以及当前文化多媒体共融的趋势,在杨红缨那里都得到了集中而出色的表现。杨红缨其实是本土儿童文学一个更高、更有意义的新起点。
(本文摘选自“中国图书商报·中国书业书系·聚焦书业30年”之《30年中国畅销书史》,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年1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