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电波》
作者:金少凡
出版时间:2022年6月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少年志
金少凡的作品一向注重故事,激情、流畅、风趣的叙述风格,带来的是好读、好玩、有意思的阅读效果。他最擅长设置悬念,每个故事最终都会抖出一个大大的、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包袱”。这种欧·亨利式的结构,具有少年读者难以抗拒的独特吸引力,自带阅读惊喜和阅读快感,他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奇、趣、谜。
常言说,“距离产生美”,其实距离也会产生“奇”,即新奇、奇妙。故事因新奇而好玩,因奇妙而惊叹。作者深谙儿童心理,深知怎么写才能打动读者,怎么写才能吸引他们的眼球。这部作品首先是内容新奇。小学生自已动手组装无线电收音机,向侦察员学习怎么侦察,顺籐摸瓜抓特务,这些都是当代孩子们难得体验的生活。当代大城市的孩子们课业负担重,课外负担更重,名目繁多的补习班占用了他们大量时间,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作品中的小主人公魏和平、蔡新国和大嘴他们没有补习班,更没有“内卷”之说,刚一放学,就跑马飞张地到废品收购站去淘换东西,因为他们三个都是业务无线电爱好者,他们要自己动手组装无线电收音机。魏和平和蔡新国一伙,他们生怕大嘴抢了先。而怕什么来什么,大嘴不仅抢先得到那台破电话机,从话筒里抠出了那个薄薄的、对组装收音机至关重要的振动片,而且从此处处压他们一头。作者以生动的笔墨,流畅的叙述,层层导入,将故事写得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引人入胜。自制收音机不仅给孩子们带来的探索与成功的极大乐趣,也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他们在收音机吱吱乱叫的噪音中听到了“敌台”,有人每天准时准点地呼叫,以他们有限的莫尔斯码知识,两个孩子记录并破译了敌人的电码,协助公安机关抓住了企图炸毁北京电报大楼的敌特分子,让原本一个学科学、爱科学的儿童故事,有了“守卫祖国首都安全”的重大意义!
为了写好这个故事,必须还原那个时代,不是搭建也不是重构,而是还原,人、事、物得各安其位,安错了就失真走形了。从内容到环境,从人物言行再到细节到语言,得全方位立体化地还原成彼时彼地的那个“场儿”。在这一点上,可以说作者成功了。因为他真实再现了老北京大杂院的人文生态,那种柴米油盐的烟火气、抠抠搜搜的小市民味儿以及地道的老北京腔儿,把读者一下子就带入到那个时代。比如,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爱鼓捣无线电,这是当时中小学生的普遍爱好,没钱买呀,有个戏匣子,那是家里的一大件,了不得的事儿,大人们还自己打家俱呢。听“敌台”,抓特务,更是那个年代独有的产物。至于语言也带有时代基因和符号,比如,三个孩子吵架,大嘴说“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这个特珠政治符号一出现,就将这部小说圈定在一个特殊的年代里,也就是说,这部作品不会早于1970年5、20毛主席发表《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声明之前。作品看似信手拈来的一些情节和细节,呈现的是与当下截然不同、不可类比的儿童生活,推门开窗,穿越回到了老北京的大杂院,不仅给了整个故事赖以展示的“场儿”,同时也让当代读者产生了极大的新鲜感和新奇感。
说到“趣”,那就是情趣和趣味。首先这部作品的内容新奇有趣,如上所说是当代孩子感兴趣的内容。其次是写法有趣。我们熟知那些小孩子捉特务的故事,简单化、脸谱化、概念化,小孩子总比大人能,我方总比敌方强是这类小说的一贯套路。能否打破传统,在同类题材中写出新意也是一大挑战。在这一点上,作者似乎没费多大气力就轻松搞定。他运用了调包转换法,没有集中笔力捉特务,在这部作品中捉特务只是“果”,而非“树”。真正完整呈现一棵大树全貌的是那个年代儿童独特的生活。作品的主线始终是循着孩子们学科学,爱科学,自己动手组装无线电上,“捉特务”只是故事情节自然发展的结果,是顺势而为,甚至有点歪打正着。因此,“特务”的来胧去脉也不必细细推敲考察,实际上也经不起推敲诘问。比如,那个大特务在被抓捕之前为什么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按照“行为痕迹学”的原理是说不通的,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必定留痕,草蛇灰线,雪泥鸿爪,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但他没写,回看也找不到,读来却毫无违和感,为什么?因为当时孩子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位人物身上,从来没怀疑,怎么能发现。因此,与其说这部作品是一个“普通少年保家卫国的传奇故事”,倒不如说是尊重童年、尊重儿童,彰显了那个特殊年代里,少年儿童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天成的革命警惕性和阶级觉悟。他们这种警惕性和阶级觉悟倒真真是那个时代独特而鲜明的标致。
除内容和写法有趣以外,这部作品始终恪守儿童视点,从一个小男孩的眼里看生活,生活虽苦但绝非没有乐趣;从一个小孩子的眼中看生活,生活拮据但绝不缺少温情和幸福。另外,从一个小男孩子的眼里看世界,削薄了沉重,遮蔽了荒诞,为作品涂上了一层明快纯净的生活亮色,甚至让丑恶也带上了滑稽的喜感。比如,那个特务他胖胖的、脾气温和,为人宽厚,对儿子关爱有加,凡是儿子想要的他都尽量满足,这让和平他们十分羡慕。他的口头语是“贵才,我的孩子,理想不理想?”一句口头禅,将一个笑面虎式的伪君子写得惟妙惟肖、形神皆备。
其次作者还充分运用了错位法,造足了因为时代不同,生活的差异化造成的喜剧效果。比如,大嘴在家里鼓捣收音机,先用大铁丝笟篱挂上当天线,试试不行,又把他家的大铜洗脸盆钻个眼儿挂上去,还是弄不响,结果还被让他妈追着满院子打。再比如,自制的简陋无线电,只有一个台,要调台得爬上房顶去转动天线。这让今天拿着手机、玩着互联网、组装机器人的新一代少年儿童不乐翻天才怪,错位扭曲才更搞笑。
说到“谜”,就是作者在这部故事中设置了一个大大的谜底,埋了一个大大的“雷”。其实谁也不喜欢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故事,因此就要学会在故事中设置悬念,也就是会“埋梗儿”,这“梗儿”埋得越深越巧,作品越有吸引力。其实这部作品的结构非常简单,是一个单线条的直线结构,作者却在这条直线上打了很多“结儿”,搞出了很多波澜,一条直线就变成了一条起起伏伏、蜿蜒曲折的曲线。在组装无线电这件事上,我和蔡新国与大嘴是互为对手的,无奈大嘴有他爸的支持,总能在关键时刻抢先一步,胜我们一畴,这是一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较量,你强我更强,穷小子也能战胜“富二代”(虽然大嘴还称不上富二代),这戏就好看了。如果对手稀软,不堪一击,还有什么看头呢?所以结构简单不怕,情节要丰富,细节要真实,步步为营,处处设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有意思。学习写故事,就要学会设置悬念,会埋“梗儿”。此作最大的悬念和最大的看点是结局,谁也没想到,尾巴会翻转得那么超常、那么烧脑,当小主人公和读者都认定潜伏的特务就是甲时,突然公安局逮捕了乙,原来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就不可能是他!三翻两转,这个作品就好玩了,有味道了。
总之,要成就一篇优秀作品,不能太老实。做人要老实,写作要狡猾,要学会调动很多
心思,运用很多手段,不然怎么叫艺术创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