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30日,巴黎市民自发聚集到机场,去迎接从慕尼黑归来的法国总理爱德华·达拉第。在慕尼黑会议上,达拉第与英国首相张伯伦、德国总理希特勒以及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签署了《慕尼黑协定》,强迫捷克斯洛伐克向德国割让苏台德区。人们认为,战争已被规避。
但达拉第自己很清楚,战争只是被延缓。事实上,希特勒留给法国整备的时间如此之短。1939年3月,希特勒的大军涌入捷克斯洛伐克,占领波西米亚,在斯洛伐克建立起保护国政权。紧接着,希特勒提出了对但泽的领土要求。
奇怪的非战非和
法国知识分子在这种时候陷入一种奇怪的畏战心理,认为没必要为了但泽而白白牺牲。但越往后,法国人越担心滑入战争。基于这种考虑,1939年7月14日,法国在国庆日举办了盛大的阅兵式。
令人不安的消息在1939年8月23日传来,德国与苏联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此举让作为共产国际法国分部的法共陷入极大尴尬,很多左派知识分子都视苏联的做法为一种背叛。
有意思的是,这种情况下,法国政府采取的果断行动是镇压法共,大肆搜捕具有通苏嫌疑的共产主义者。在完成了这项工作后,法国政府开始备战。1939年9月1日,德国对波兰出兵,法国政府开始疏导巴黎市民,并启动征兵。9月3日,法国对德宣战。
但令人疑惑的事情随即发生,因为被动员起来的法国军队和人民,并没有加入对德作战——如果当时果断出兵,虽然并不至于出现法军快速击溃德国那样的情况,但至少会极大地终止德国毗邻法国的西部地区,也就是其工业区整备的效率,妨碍德国将吞并到本国国内的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地区的工业和军备产能整合一体化的进程。
英国历史学家戴维·德雷克在其所著的《烽火巴黎:1939-1944二战围城纪事》一书中就谈到,在对德宣战后,法国政府和法国人心惊胆战地完成了精神上对于波兰的声援,并且还编造出一系列的精神胜利法理由(希特勒为什么不攻击法国):比如希特勒害怕被法英的报复击垮,希特勒无法逾越马奇诺防线。法国政府甚至宣传说德国士兵后勤不足,只要自己发放一些面包和黄油,德军就会缴械投降。
这种奇怪的战又不战,和又不和的状态进行到1940年5月,希特勒开始腾出手脚来收拾西线了。德国军队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法国、英国以及荷兰、比利时在低地国家部署的防线,绕开了马奇诺防线,法国灭国的态势已经非常明了。
在1940年5月-6月,约有八百万到一千万的士兵、难民、巴黎市民逃离巴黎,但也有大量的市民其实无处可去,或者说心存侥幸。6月12日,法国政府宣布巴黎不再布防,次日德军入城。
合作,还是消极反抗?
就这样,巴黎迎来了四年被占期。对于当时许许多多的巴黎市民来说,被德军占领其实宣告了1939年9月以来的紧张状态的结束,这就可以解释占领之初,德军甚至跟法国人处于相当程度上的和谐状态。只有一些左派知识分子无法接受法兰西的首都被纳粹敌人控制,愤而自杀。
1940年6月28日,也就是《凡尔赛条约》签订21周年的纪念日,希特勒造访巴黎。他还游历了巴黎歌剧院、马德莱娜教堂、协和广场、凯旋门、埃菲尔铁塔、荣军院、巴黎圣母院等地。“希特勒这名有力的征服者,优雅、轻松地驶过陷入德军之手的巴黎”。
巴黎的城市生活在慢慢恢复正常,尽管德军军管对于市民出行构成了很多限制,但是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自己获得了来之不易的安定。
只有法共在抵抗,而远在伦敦流亡的戴高乐在号召抵抗。法共因此再度被列为了严厉打击的对象,大量分子被关进集中营或者径自处决。
但时间一久,巴黎市民的骄傲心态使得一些人开始挑衅德军,表现为消极对抗,比如假装听不懂德语,如果德国人用法语提问就给出错误答案,还有就是假装看不见德国人,径自走开。逐渐的,巴黎的一些院校的大学生,开始走出校门,在法国的一些政治、历史纪念日举办聚会,此举当然招致了德国人的镇压。
随着德国战线的进一步拉开,其实德国本土的物资供应也越发紧张,因而巴黎作为被占区,也不可避免开始出现越来越严苛的供给管制。《烽火巴黎:1939-1944二战围城纪事》书中指出,供给越来越紧张,于是利用食物短缺和配给制牟利的现象愈发普遍,黑市经济红火。
为了限制反抗行动,占领军当局要求法国媒体和出版机构必须接受更加细致的审查,必须删除反德言论,必须符合德国胜利的政治正确。
为了迎合德国人,维希伪政府废除了禁止种族歧视和宗教歧视的《马尔尚多法》,由此打开了反犹主义的水闸。巴黎媒体、巴黎人开始肆无忌惮地攻击犹太人。如《烽火巴黎:1939-1944二战围城纪事》书中所列举的那样,法国人自己还举办了征集种族清算犹太人的建议的比赛。法国人的这些努力,方便了占领军在此后更加准确清晰地搜捕法国犹太人,以及战前从德国本土、波兰等地逃亡到法国的外国犹太人。
读书人和帮派人都不可靠
1941年6月,纳粹德国出兵苏联。消息传到被占的巴黎时,很多市民和法共一起期待苏联红军能够狠狠打击德军,粉碎希特勒占领全欧的妄想。对于法共来说,苏德反目,帮助前者扫清了动员民众反德、反占领的政治障碍。
但也有巴黎市民,主要是保守右翼知识分子以及原本就有很强的种族主义倾向的平民,希望德国打败苏联。为此还组建了法国反布尔什维克志愿者军团。在1944年巴黎解放以后,又是这些人率先站出来要求清算战争期间与德军士兵谈过恋爱的巴黎女性,并且明火执仗地与幸存到巴黎解放的抵抗组织成员争夺国家和城市的领导权。
如《烽火巴黎:1939-1944二战围城纪事》书中所谈到的那样,在希特勒的大军攻入苏联腹地并陷入焦灼以后,法国各地的物资供应困境变得更为突出。
法共以及其他名义的抵抗组织,如同几十年后哈马斯抵抗以色列的方式那样,到处袭击落单的德军军官。而德军的对应办法是,只要德军遇袭,就要以1:100的比例枪毙100名法共、犹太人等人质。所以这种情况下,很多巴黎市民其实很反感抵抗组织,认为他们的存在实际上是给自己找麻烦。
随后,因为战争期间劳工短缺,占领军当局开始半强制性地招募法国劳工赴德国本土务工。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无论在中国还是其他国家和地区,很多文学家创作作品,经常会将盗贼、黑手党成员描绘成家国大义的捍卫者,但在1940-1944年的法国,情况其实恰恰相反,巴黎的警察是事实上的反德成员,经常悄悄配合抵抗组织,而德国占领军找来的帮手则是巴黎的犯罪团伙——作为回报,德国秘密警察允许这些团伙继续运作地下黑市生意,只要其能够帮助自己抓到抵抗组织成员,并揪出法国警察队伍中的潜伏者。
所评图书:
书名:《烽火巴黎:1939-1944二战围城纪事》
作者:(英)戴维·德雷克
译者:李文君、王玥玄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年5月
供稿人:陈 麟
初审:戴佳运
复审:陈 麟
终审:张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