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化、工业化以后,女性被视为一个问题。在传统社会中,家庭隔绝女性与外界的联系是比较容易的。但工业革命使得大量人口进入比较逼仄的生活环境,这种情况下,家庭空间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包括高阶层白人女性在内,女性贞洁这一被认为男性最重要的资产受到严重觊觎。
而且,工厂需要女工,社会为此还不断延长女性受教育的时间。这些都意味着女性与外界来往频率的增长。
虽然每个社会、每个历史阶段,无论男女,大多数人其实都并不是所谓的肉体出卖者。但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绅士也经常轻蔑称呼街道上的女性是“公共的女性”——这是一种委婉说辞,说到底就等于“站街女”。
女性作为劳动力进入工业和城市体系以后,最初从事的工作都是男性不愿意为之的,或者过于低薪的,但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上显现出的效率,被证明很多情况下完全不低于男性,这也带来了包括劳工阶级中的男性的恐慌——他们如同恐惧新移民那样,恐惧女性,并给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排斥反应。
作为道德抹黑的一种方式,出现在大街上的女性,哪怕真的只是路过,也可能招引频繁的滋扰,而且男人们喜欢反过来指责被滋扰者是不是穿着上、姿态上不太得体,而不是谴责滋扰者甚至施暴者。
英国的,欧洲大陆的,俄国的,北美的男性还指责贫穷的女性,应当对于家庭困境承担更多的责任,被认为是导致父兄、丈夫、儿子堕落的罪魁祸首。到了短视频时代,坏婆婆也被认为是带坏儿子的主凶,宠坏了儿子制造了“妈宝男”。
那么,到了21世纪,女性在城市中是不是已经冲破了上述身体的、社会的、经济的、象征意义上的壁垒呢?
现任教于加拿大的蒙特爱立森大学地理和环境系的学者莱斯莉·克恩在其所著的《女性主义城市》一书中谈到,上述壁垒依旧存在,以深刻的性别化的方式塑造了她们的日常生活。
“男性是看不见这许多的壁垒的,因为他们的自身经验意味着他们很少遇到这些壁垒。这也表明,城市的主要决策者仍以男性为主,从城市经济政策到住宅设计,从学校选址到公交车座位,从治安管理到积雪清除,他们在方方面面做出选择,但对这些决定会如何影响女性一无所知”。
比如书中第一章提到的,孕妇,推婴儿车的母亲在城市中常常陷入巨大的尴尬和窘迫。不仅仅是很多公共空间依然没能为女性哺乳、为婴儿更换尿片等提供便利,而且搭乘地铁、公交、乘坐出租车等交通工具也会遇到很多路线的不便。甚至而言,城市公共交通本质上就是疏通劳动力往来住所和工作空间的,所以运力投放等方面主要呈现早高峰、晚高峰的最大化,但无论在何时,婴儿车在公交车、地铁上都显得是那么尴尬,甚至一些城市的公交地铁为残疾人或老年人的轮椅留出了空间,却没有考虑哺乳女性的需要。
书作者还谈到,城市空间一直存在相当大的、对于女性而言显得危险的区域,对此,公共决策者以及社会人群总是建议女性尽量避免进入这些区域,而不是努力帮助女性解决在这些区域可能遇到的麻烦。又或者,为女性提高在这些区域自我保卫的能力提供建议。这事实上就展现出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城市空间对于女性的接纳度,仍然不高。
还有,互联网上尤其是社交媒体上经常充斥着教导男性如何与女性强行搭讪,甚至强吻,以霸总的姿态赢得女性芳心,征服女性的帖子。这说明了“(有些)男性不能承认女性有意愿也有权利存在于公共空间”。
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对于公共空间中出现的女性的妖魔化观念,而今仍然存在,很多人在女性独处、独自外出而受到侵害的事实感到疑惑,猜度受害女性是否穿着暴露,是否从事不轨职业,是否给了侵害者以过度刺激。《女性主义城市》书作者指出,女性有权利独处,也有权利出现在公共空间中,且不受侵害——从根本上而言,这不仅是一个需要承认的权利,而且要看到,在现有的家庭关系中,作为女儿的、作为妻子的、作为母亲的女性,往往在家庭空间中仍然有做不完的活儿,很多情况下,她们只有在走出家门,一个人去办事、休息、放松时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所评图书:
书名:《女性主义城市》
作者:(加)莱斯莉·克恩
译者:尹晓冬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年7月
(供稿:林晨 一审:戴佳运 二审:陈麟 终审:张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