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双叟文学奖获奖宣传海报 图片来源：法国livreinfos网站

“阅读与促读”活动：老人幼童共读作品

■王 珺（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陈 贝（北京外国语大学）

法国一直被认为是欧洲文化重镇和世界文化之都，其中浓厚的纸质书阅读气氛功不可没。面对越来越数字化的生活状态和自去年春天就一直没有间断过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形势，法国依托于多种文化和生活场所，获得政府、企业、社会团体、志愿者多方支持的全民阅读活动却一直没有中断。

青年阅读能力下降状况堪忧

法国人以持续高位的阅读率为傲。根据法国文化部对15岁及以上法国人的调查，除专业书、为孩子读的书、漫画、连环画阅读之外，2019年至少读过1本纸书的法国人占受访者总数的91%，读过20本以上纸书的“书虫”占比高达25%；2020年至少读过1本电子书的读者比例为25%，至少听过1本有声书的读者比例为20%。与高阅读率相伴的是纸质书与实体渠道的高购买率。2019年至少购买1本新版纸书的法国人占受访者总数的51%，至少买了1本电子书的读者占比为4.5%；在所有纸质新书的购买渠道中，只有21%的受访者通过网络购书，更多的人选择在书店、文化用品大卖场、报刊亭、读书俱乐部、学校、超市、图书沙龙等实体渠道购买。

与这样堪称“优秀”的阅读率与购买率形成对比的，是法国青年阅读能力呈下降趋势。2019年9月，超过49.6万名16~25岁的法国青年参加了年度阅读评估测试。结果显示，能够同时达到复杂文段理解能力、自主阅读能力、词汇理解能力评价标准的青年比例仅占受测总数的60.6%；有11.8%的法国青年存在阅读困难，主要体现为复杂文段理解能力差；不同阅读水平的青年阅读理解能力差别较大，因此，必须采取有效措施缩小差距。

事实上，无论是喜欢阅读的法国人还是需要提高阅读能力的年轻一代，在新冠疫情绵延不绝的情况下都难以得到书店、图书沙龙、“阅读之夜”等传统的全民阅读场所和阅读活动的支持，巴黎图书沙龙已经在去年和今年连续取消了2届，覆盖全法国的“阅读之夜”活动也因为疫情防控的需要减少了线下活动数量。这种情况下，受到数字技术支持的公共阅读空间、遍布各个街区的文化场所、融入社区生活的阅读推广活动成为维持法国全民阅读环境的重要力量。

城市阅读空间增强阅读经验

与一年一度的书展、图书沙龙、全民阅读活动相比，具有阅读功能的城市空间更能让市民获得“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这种体验不仅仅是进入这个空间之后获得的，还可以经过它、谈起它、想到它带来的对阅读感受的亲近、回味、享受而获得。

在2020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之前，巴黎的一些文学博物馆就曾经以其“文学名家效应”起到了城市阅读“网红空间”的作用。如果在谷歌上搜索“在巴黎，哪里能阅读”，莱努瓦尔街47号的三层角楼形状的巴尔扎克故居（Maison de Balzac），蒙马特高地上曾为乔治·桑故居并有屠格涅夫、狄更斯、肖邦等文化名流频繁到访的浪漫生活博物馆（Musée de La Vie Romantique）就被热烈推荐。漫步在具有厚重历史感的建筑中，端坐在某位文学巨匠工作室附近的茶室里，手捧一本心仪的书读上几页，是再惬意不过的时光。

巴黎的另外一类城市阅读空间就是咖啡店。这些浸染着文学、艺术气息，被浪漫主义、印象派、超现实主义、启蒙运动、法国大革命等文化精英、政治领袖频繁光顾的咖啡店也成为巴黎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其中的一些店铺更是通过自办文学奖项成为全民阅读的重要推手。双叟咖啡店（Les Deux Magots）是法国超现实主义的策源地，1933年，巴黎的一些文艺界人士认为龚古尔奖过于学术化，在此地创立了双叟文学奖，至今已近80年的历史。每年1月最后一个星期二，双叟文学奖颁发给上一年秋季出版的最新图书的青年作者，奖金已高达7750欧元。2021年，1980年出生的埃马纽埃尔·鲁本（Emmanuel Ruben）因其作品《军刀》（Sabre）获得该奖项。

报刊亭升级换代

面对新冠疫情，法国政府已经先后3次实行全国范围的“封城”措施，但书店和报刊亭作为“生活必需品店”一直处于开放状态，加之法国尤其是一二线城市的书店数量较多，基本可以覆盖“10公里半径”的出行需求，这为各个年龄段读者提供了良好的购书支持。在疫情防控的严峻形势下，巴黎地区已经进行过数字化改造的报刊亭为广大市民提供“社会纽带”式的服务。这得益于自2016年以来就一直在实施的报刊亭“升级换代”工程。

巴黎市政府不仅发放津贴补贴报刊亭经营业主，还对报刊亭免费改造更新，为经营者提供更舒适的工作环境，增设取暖设备，扩大柜台和私人空间，通过调整展示空间和安装网络系统来简化开张和管理流程，以往布置好老式报亭迎客需半小时之久，而改造后只需5分钟。经营者可以很快检索到现有报刊的副本情况，不再需要人工盘点库存。疫情期间更为便利的是，因为巴黎的报刊亭除了可以售卖报纸与杂志外，还可销售各类市政出版物，例如城市导游手册、交通地图、明信片，以及旅游纪念品、糖果、食品、饮料、传统彩票、旅游景点门票，新型报刊亭还增加了手机充电、邮政、网上门票销售等新服务，只要报刊销售占报刊亭业务量的2/3，上述附加经营项目就可开展。

持续培育未来文化青年

“从娃娃抓起”是法国各级各类机构参与全民阅读工作的普遍共识。面对目前青年阅读能力下降的现状，以教育部、文化部为重要推动力量的政府部门，开展了覆盖家庭、学校、社区，涉及家长、教师、志愿者，延续幼儿园、小学、中学教育阶段的多种类型课内外阅读活动，努力将阅读推广的触角深入学龄儿童和青少年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校内，法国教育部的措施多种多样。如规定学生与教师在校期间每日进行15分钟的个人阅读；设置班级图书角、学校浏览室，鼓励学生到当地图书馆和书店参观；制定学年阅读目标，一年级至初一学生每学年研读5~10部作品，其中高年级明确当代儿童文学作品和经典作品的阅读量；制定推荐阅读书目，由中小学教师、文献资料工作者、教育培训者、图书馆员、学者、督学和儿童文学专家组成的委员会分4个阶段向从幼儿园到中学毕业的学生各推荐300~400种书，充分考虑学生在课堂、家庭、个人阅读环境中的需求，文本口头讲述、舞台剧场改编的可能性，并将法语、艺术、历史、地理等学科相关性内容纳入进来。

针对青少年的校外阅读活动也多姿多彩。“假期一本书”活动（Un livre pour les vacances）着重关注小升初的毕业班学生，通过安排假期阅读促进中小衔接顺利完成。“阅读小冠军”活动（Les petits champions de la lecture）是鼓励小学毕业年级的学生参与阅读的朗读比赛，参赛选手可选择朗读戏剧和诗歌之外的任何已出版儿童读物内容，通过初赛和复赛的选手可获得免费参加巴黎图书沙龙期间举行的决赛的资格。

“读与促读”活动（Lire et faire lire）是此类活动中较为特别的一个，灵感来自1985年以来布列斯特退休协会成员走进当地一所小学，帮助管理学校图书馆的项目。目前“读与促读”活动由法兰西学院、教育部和文化部共同发起，法国市镇联合协会、全国家庭协会联盟、教育联盟等积极支持。50岁以上的志愿者经过注册、培训后，应当地教师或负责人的要求，结合学校项目和教学实况，以2~6名小学生为1个小组开展贯穿全学年的阅读活动，鼓励孩子阅读，激发他们的阅读兴趣。此项活动2019年在4273个法国市镇开展，有2万多名志愿者参加，得到171位作家和198个政府机构志愿者的支持，贫困山区孩童的作家交流活动达10次，与该活动重点关注地区儿童的见面会达710次，惠及学龄儿童76.4万人。出版界在这项活动中也起到了积极作用，法国国家图书中心（CNL）为编写志愿者培训教材提供支持；法国国家图书馆（BNF）国家青年文学中心组织专家为活动挑选图书，为志愿者提供培训；法国作家权益协会（SOFIA）支持作家与农村地区儿童见面活动；蒂迪耶青少年出版社（Didier Jeunesse）允许活动免费使用部分插图；文化用品大卖场福纳克（FNAC）在法国各区门店举办“读与促读”读书会；《读书》杂志（Lire）在2019年9~12月，从1400家出版之家（Maison de la Presse）和刊报连锁（Mag Presse）门店销售的每一本《阅读》杂志特刊中捐赠2欧元给该活动，不一而足。

从法国阅读环境的打造可以看出，阅读不是哪一个行业、哪一个领域或哪一个特殊群体的事，而是全社会的事，只有认识到并努力做到全社会的参与才能营造出真实、全面的书香氛围，促进家庭阅读环境的建设，进而从成人影响到青少年群体，实现真正的全民阅读。